“六月十九,她們是怎么安排的?”
“皇后娘娘帶著太子妃、太子良娣,還有梅妃、魚昭容二位,和襲芳公主、兩位小殿下,一起去大慈恩寺。臨波公主留下照看太后。”
“那個已經進宮七八天的邵舜華呢?她不跟著?”
“哦,跟著的。”
“你知道皇后是想干嘛么?”
建明帝隨口問著,低頭瀏覽著手里的奏章。
綠春吭哧了一聲,決定裝傻:“大約是閑久了吧。”
建明帝手里的奏章啪地一聲合上,斜睨他:“我的綠公公最近想死的次數挺多的啊!”
噗通一聲,綠春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東宮妃妾之間的床笫糾紛,皇后娘娘想管教兒媳婦…您看老奴跟您嘮叨這些,也不合適啊…”
“呵呵呵呵,原來如此,那不怪你,起來吧起來吧。”建明帝一陣好笑。
嗯,讓內侍總管跟自己搬弄太子的床幃是非,是不大合適。
而且這種妻妾爭風的事情,皇后出面,正當其分。
建明帝低頭繼續看奏章,忽然想到,手下一頓:“皇后沒又想著把人家沈二攪合進來吧?”
綠春咕噥了一聲,低聲道:“皇后還沒顧上呢,太后娘娘就直接讓林嬤嬤親自出宮傳口諭給沈二小姐,讓她那一日去壽春宮抄經。”
“呵呵,母后還真是喜歡這個孩子。瞅瞅,護到了頭里。哦,你剛才說,臨波也去壽春宮?”建明帝若有所思,“這兩個丫頭湊在一起…嗯,咱們那天也去瞧瞧!”
綠春低頭:“是。”
沈信言奏章上的內容終于攤在朝廷重臣中間開始討論了。
竺相、宋相、戶部尚書蒲備、太府寺正卿汪鳴,大小九卿,都奉命進了宣政殿議事。
“…自太祖開海興貿,民間奇商輩出。我朝經濟旺盛,財源滾滾,自是好事。然交易量日益增長,錢帛都顯沉重。而金、銀等高價錢,又為稅賦官有,民間不得流通。十數年前,常有富商攜錢帛在外行走,被人劫財傷命的。
“所以大通等錢莊興起,近年來尤其豪富。究其緣由,不過是儲錢可暫做他用,可為生息之根。
“然則,此類事情若為歹人所利用,一夜之間卷錢而逃;則存錢者轉眼間便一貧如洗。
“若朝廷接手此事,設立國家銀行,將分號開遍全國,則百姓必踴躍存款。蓋因朝廷乃最可信賴也。”
眾人聽到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豈不是會變成,國家銀行里,會存有全國大部分富商的錢!?
“只此一來,豈不是公然與那大通爭利?顯得朝廷…”
貪財。
竺相把這兩個字還是咽了下去。
“其實不然。朝廷做這件事,只是為了百姓方便。大通再富有,他也做不到天下的縣州道都開上一家錢莊。我們繞開他們也就是了嘛。”
有人提出異議。
“這樣一來,天下絹賦的集結可就迅速多了。除了米糧布帛這樣必須的吃穿用品,銀行可就把錢的來去變得輕松方便了呀!這在朝廷,是大大的好事!”
想通了的人激動起來。
宋望之看向沈信言,眸中異色一閃:“信言好玲瓏的心竅!你是從何想到的?”
他這一句話,眾人忽然想起,沈信言是被二皇子衛王殿下當面責問“北渚先生”之事,所以才被逼著往外拿新政來證明自己有能力擔當戶部…
沈信言溫和一笑,道:“老師大約忘了,我自去年下半年就被授了集賢殿學士。太祖留下了無數奇思妙想,都是無雙的瑰寶。我不過是撿著了其中的一小顆石頭罷了。”
又向眾人抱拳:“信言也想對各位感慨一聲,太祖他老人家,真乃天神下凡。如今流傳在民間的太祖全集,正是如北渚先生這樣人的案頭枕邊之書。便是家中小兒輩,讀來都覺獲益良多。”
邱虎呵呵笑著插言:“家中犬子日日念叨上天去看看,就是因為太祖集子里,提到了孔明燈和風箏乃是翱翔天空的基本技術。如今那孩子天天纏著我要去工部,說要看看,太祖的話,被驗證了沒有。”
歌功頌德誰不會?
眾臣爭先恐后地開始夸贊太祖。
建明帝笑瞇瞇地聽了一會兒,找個空子,問:“眾卿覺得此事可行?”
竺相等知道已經無法阻止,都只得點頭:“十分可行。”
“既如此,沈卿擬個章程,開始做罷。”建明帝一錘定音。
沈信言卻又站了起來,躬身施禮:“陛下,此事須周密。臣大病初愈、獨力難支,何況蒲尚書處本已事務繁雜,祈陛下賜人手。若能將我戶部另一位侍郎也補齊,那是最好不過的。”
建明帝沉默了一會兒,揮手道:“這樣,竺相、宋相、蒲備和沈信言留下,咱們商量一下。其他人都先去吧。”
眾人忙告退。
無視掉無數道又妒又羨的目光,沈信言抬手,捏了捏疲憊的眉心。
“此事重大,且是國家命脈。信言,朕在朝中,尚無什么能完全放心放手的年輕人可以用。你跟朕要人,怕是要難為死朕了。”
建明帝見沒了旁人,遂實話實說,語重心長。
老成謀國的,都老了。這種勞心勞力的事兒,他們辦不來了。
可其他嘴上無毛的,那辦起事來,也委實不大牢靠。
這種時刻,這樣大事,建明帝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其實,信言哪,你府中那位北渚先生,還有他那高足隗粲予,不都是可用之人么?”竺相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笑。
沈信言眉一挑,半分不讓:“竺相對我家中之事,倒是知之甚詳。”
“呵呵,你老師說的嘛!”竺相笑聲闊朗,直接挖坑。
宋相翻了個白眼:“當面說謊。我什么時候跟你說過?我連隗粲予這個名字,都是頭一回聽說,還是從你嘴里出來的。”
沈信言笑一笑,轉向建明帝:“啟稟陛下,臣正要說及此事。”
說及此事?
難不成還真是要給北渚和隗粲予求官?
想到綠春告訴過他的,那個北渚和先吉妃的“恩怨過往”,建明帝神情一冷。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