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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三章 曲家

  “那二位說自己姓曲。

  “年輕男子看著也就是二十上下的年紀,行事穩妥,從容瀟灑。

  “女眷戴著帷帽,因紗巾是深色,她又低著頭,所以看不出年紀。小的們都知道規矩,那時候自然目不斜視。只是沒來由地覺得氣韻絕佳。

  “后來令人去房里送飯送水,又有專人再去清潔浴桶,搭了洗澡水進去時。才聽見那年輕人管那女子叫了一聲母親。

  “那女子似是十分憂慮,幾次問起老爺如何還沒回來。年輕人等我們都出來了,才答話。伙計們在外頭,隱約聽見兩個字:宮里。”

  興化坊沈記邸舍的二掌柜畢恭畢敬地站在沈濯和隗粲予面前回話。

  沈濯和隗粲予對視一眼,彼此笑了笑:“曲伯爺入京了。”

  “好生服侍。再不可靠近半步。讓客人們自在舒服才是最要緊的。還有,你回去再跟他們說一遍:放輕聲,行常步,看地下。”沈濯仔細叮囑。

  那掌柜笑著連連點頭:“小姐放心,此事每日都會說上幾遍。不可高聲大喊,不可悄然匿行,不可眼神亂瞟。伙計們都做得很好。”

  沈濯滿意頷首:“好。你去吧。仍從側門出去。不要張揚。”

  那掌柜青衣小帽,疾步走了。

  “全京城最大、最好、景致最優雅的,沒有旁人必是謝家邸舍。所以士子官宦們入京,都不約而同落腳在那里。如何曲伯爺竟會讓他家的人找到沈記來了?”隗粲予皺眉。

  “我好奇的是,既是伯爺,如何在京城竟沒有置辦府邸的?怎么還會來住邸舍呢?他很缺錢么?”沈濯也皺眉。

  隗粲予撓了撓鬢角,也有些不解。

  師徒兩個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時,忽然都站了起來:“去問孟夫人。”

  煮石居里,孟夫人剛起身,正在院子里緩緩地走,就聽長勤歡快地跑過來告訴她:“小姐和隗先生來了。”

  “不見。”孟夫人想享清福了。

  她現在連臨波和沈濯之間的事情都懶得打聽,不是上次耿嬤嬤來傳話時非得跑來告訴她,她連臨波給沈濯寫了信這件事,都懶得去想。

  “夫人,關于樂春伯的事兒,你知道多少?”沈濯已經帶著厚臉皮的隗粲予大喇喇地奔了進來,一揮手,長勤帶著仆婦們在花樹下便擺好了茶案,連爐子茶壺都搬了來。

  從青冥事件之后,孟夫人對待沈濯越發親昵:“你這沒皮沒臉的勁兒究竟是隨了誰?!”

  “坐。”沈濯無視掉這句話,只管招呼隗粲予席地而坐。

  孟夫人無奈,只得也跟著坐下煮茶,隨口把自己知道的一應事情告訴他們:

  “曲伯爺當年年輕,一身傲骨。聽得說,因他不肯娶那蠻族公主,召南大長公主曾經闖進他家當面指斥。曲伯爺一言不發。但轉身就掛冠而去。甚至在三天之后,便讓家中的老親衛賣掉了那所宅子。

  “召南大長公主哪是好惹的?勃然大怒。手一揮就把那宅子買了下來,照著原樣布置得好好的。還揚言說,曲伯爺敢回京,她就敢逼著他休妻另娶。

  “先帝好笑,斥責了大長公主一頓。又把那宅子索性全拆了,零零散散地遷進去了幾戶平民百姓。此事才算過去了。

  “后來先帝尋到曲伯爺好言安撫,又還了官印。曲伯爺這才帶著妻子再入京師。但那時候御史嘵嘵,召南不悅。所以雖然買了宅子,但他一家卻沒有住,封了就又走了。說是回封地,其實是天下逍遙去了。

  “我聽說,伯夫人琴氏乃是曲伯爺在戰場上救下來的孤女,跟伯爺志趣相投。太后曾經詔她入宮,本來是好言好語想勸她退一步,看能不能讓那蠻族公主給伯爺做平妻。誰知召南大長公主恰好在,斥責了伯夫人一頓。伯夫人哭著請賜死…

  “聽得說,即便是哭,伯夫人的聲音亦如天籟。先帝算是個夠自制的人了吧?就在清寧殿外,當時就聽呆住了!”

  孟夫人說著,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見眾仆下都站得遠遠的,才小聲道:“大長公主還罵人家狐貍精來著…”

  看著她一臉八卦的樣子,沈濯忍不住嗤地一聲笑。

  隗粲予卻皺起了眉頭:“大長公主似是看曲伯爺不順眼,這是為什么呢?”

  “她看誰順眼啊?”孟夫人撇了撇嘴。

  隗粲予和沈濯面面相覷。

  “她金尊玉貴不假,規矩極好也不假。可就這個下巴朝天的勁兒,大家實在是難以親近她。”孟夫人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太后因她是如今宗室里輩分最高的那個人,所以也就多方容讓。但骨子里,太后對她們一家子都敬而遠之。”

  “太后倒是個真性情的人。”沈濯對太后娘娘的印象好極了。

  人到了那個歲數,就該像太后那樣。問事不知,說事不管。但同時,耳聰目明,保持自尊。

  高興時,并不忌諱哈哈大笑;不高興的時候,也不會顧忌著什么朝局天下,就不敢張口說話了。

  “瞧見曹國公,嫌人家不能齊家;瞧見肅國公,嫌人家不肯留后;瞧見陳國公,總沒的嫌棄了吧?可是每回都頭一揚人就走了,陳國公多少次跟她見禮都被無視掉。三位國公爺都繞著她走。”孟夫人的八卦還真不少。

  不過沈濯對一個驕傲的大長公主并不感興趣。

  大秦的公主們,似是延續了前唐的勁頭兒,都挺驕傲的。

  “曲伯爺入京了。”沈濯打斷了孟夫人的八卦。

  孟夫人挑高了眉:“才來么?剛過完年沒多久,就是你們在吳興的時候,陛下就悄悄讓人詔他進京了。他怎么拖了這么久?”

  拖延…

  不住自己的宅院…

  家眷低調…

  怎么一副要叛逃的架勢?!

  沈濯覺得自己肯定是昨天被自家爹爹刺激到了,看誰都覺得跟外邦入侵有關系。

  “不過也正常。大長公主一輩子都沒被人像那樣翻臉頂撞過。想必會一直耿耿于懷。曲伯爺想必是打算著出人意料地來,安安靜靜地走。而且,尤其不打算讓妻兒留在京城。”

  孟夫人低頭沏茶,隨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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