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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五章 失敗的教育行為

  建明帝冷冷地瞟了穆躍一眼,哼了一聲,目光直直地看著對面的銅雀宮燈,漫聲道:“衛王府缺一個長史,少詹事去罷。”

  穆躍駭然,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建明帝,失聲道:“陛下!”

  “你輔佐了朕的太子這么久,也該對京城和朝廷有個概念了。去幫幫朕那二郎罷。他溫和,聽話,不過,他可是很聰明的。”建明帝似是漫不經心,看向穆躍時,卻目光似劍。

  即便是太子,也被他目中的寒光嚇得瑟縮了一下。

  穆躍失魂落魄,半天,才對著建明帝,勉強叩頭下去:“臣,領旨,謝恩。”

  遠遠地看著穆躍晃晃蕩蕩的背影,建明帝臉上露出了一絲厭憎。

  轉向戰戰兢兢的太子時,建明帝垂下了眼簾,聲音柔和,又帶著一絲沮喪,安撫他道:“父皇給你安排錯了人。翁志亨手腳不干凈,穆躍野心太大。這兩個人,你以后不要再見了。朕給你安排其他的人。正直的,善良的,眼中有朝廷天下、百姓疾苦的。這之前,你先好好地跟著竺相和肅國公學先松了口氣,旋即又急了:“父皇,竹翁沒有手腳不干凈!是他手下的人假傳他的話!跟他真的沒有關系!”

  建明帝看了他一眼,嚇得他忙低了頭,后退了半步。

  但建明帝的聲音更加溫和:“他跟了你這么久,你對他不肯薄情,這是對的。但事情總是要查個青紅皂白的,一切,不妨等查清楚了再說。

  “這其中,朕不會因他連累了朕的太子的名聲就對他有偏見,也不會因為他跟著你的時間長,就替他開脫。你呢,也一樣。好不好?”

  太子更加放松了一些,試著露了微笑出來,試探道:“父皇,穆躍這人還可以…他最多也就是跟竹翁在我面前爭爭寵…至于他家那…”

  建明帝沉下了臉,太子忙住了口。

  “他不過是個蜀川的一個無名小卒。虧了沈信言在朕面前提及,他才有了今天,才能成了儲君身邊的近人。可是你看看他是如何對待沈信言的獨生女兒的?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日后若是有人許給他更多的利益,別說你,他連朕都敢賣了!”

  建明帝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左藏案和天目山山匪。

  “若是父皇這樣看他,為何要送他去二弟身邊?那二弟豈不是要深受其害?”太子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

  建明帝有些失望地看著他。

  太子忙低了頭,偷偷地看了建明帝一眼,囁嚅道:“兒臣,兒臣不該瞎問…”

  “大郎,父親不是要打擊你。但是,二郎比你聰明,二郎不會受這等人蠱惑。相反的…”

  相反的,用穆躍恰可以試出二郎是否真的并無爭儲之心。

  建明帝說不下去了。

  這種帝王心術,這種要用在同胞手足身上的帝王心術,讓他該怎么手傳口授給自己的兒子?

  一聲長嘆,建明帝站了起來,搖了搖頭。

  太子明顯還是被這句話打擊到了,雙肩塌下,垂頭喪氣:“是,父皇。”

  建明帝挫敗地揚長而去,再也不跟太子說一個字。

  太子頹然在大殿的臺階上坐下,雙肩拱起。

  常跟著的侍衛看看四周,走了過去,在他旁邊單膝蹲下:“殿下,算了…”

  “他說,人家太聰明了,我用不了。”太子抬起頭來,猙獰,卻平靜。

  “陛下不是那個意思…”侍衛低聲開解。

  “那他是什么意思?”太子斜著眼看他。

  侍衛沉默了一會兒,方又前后左右看看,低聲道:“殿下還記不記得,穆家小姐在歐陽家跟國公府聯姻的喜宴上,搬弄是非,挑撥東宮跟沈家的關系?”

  太子奇怪地看他:“可安福早就欺負過沈信言的女兒了,咱們跟沈信言的關系好不了啊!”

  侍衛仰起頭來,直直地看著他:“那是公主和皇后娘娘跟沈侍郎的女兒之間的事情,跟您其實沒關系的。”

  太子微微張了嘴,猛地反應過來:“而且,孤從未授意。孤從未說過讓他去挑釁沈家!他自作主張!翁老事后氣急敗壞地指著鼻子說他坑害孤,就是這個意思!孤還說是他女兒和沈家二小姐有宿怨,跟他沒關系孤還護著他!”

  侍衛輕輕頷首,站了起來,伸手扶了他起身,低聲道:“那件事,沈家沒落好,大家都說是他是站在了三皇子一邊。那之后,大家就都竊竊私語說三皇子在跟咱們爭。”

  太子順著他的話思索:“可咱們也沒得了好處。竺相責備了孤好幾日不說。直到過年,父皇也少有能給孤一個好臉…”

  “唯一得了好處,或者說,沒有任何損害的…”侍衛的聲音越發輕了。

  “二郎!”

  兩個人進了大殿,殿門關上。

  咣當一聲。

  當天下午,竺相急忙趕去了東宮。

  太子午睡未醒。

  竺相干巴巴地坐在大殿等了小半個時辰,太子才雙顴微紅、睡眼惺忪地過來。

  說辭無非是老一套。

  太子有些不耐煩。

  竺相咬了咬牙,直言詢問他到底跟沈信言說了什么,沈信言又是如何回答的。

  太子倒是沒有半分隱瞞地一一道來,又道:“孤想了許久,想通了。這個穆躍,的確有些問題。他自己要踩沈信言,就憑本事去踩。如今卻把孤推在前頭,可見此人心思不正。前次歐陽家喜宴一事,孤總是疑心他并非真心為孤所用。父皇如今這個處置,正好。孤也正想看看,他去了衛王府,究竟能得了什么下場!”

  竺相聽著他跟沈信言的對話,滿心里都是恨鐵不成鋼,但聽到后頭太子這一番說辭,簡直又驚又喜,連連稱是:“太子所言極是。陛下就是這個意思。”

  太子自矜地一笑,擺了擺手:“太傅不必擔心。當著父皇,這等兄弟之間的…事,孤不懂才是對的。”

  他究竟還是沒有把“謀算”二字說出來。

  竺相越發滿意,老懷大慰,捻須頷首道:“正是!”

  頓一頓,笑意微斂:“然而在對待沈信言一事上…”

  太子的驕矜收了起來,皺起了眉:“孤委實沒有想到,父皇對他已經信任愛重到了這個地步。原本是想嚇嚇他,讓他在父皇面前為竹翁說幾句好話。誰知他這樣硬氣,竟然直接辭官,而且,還竟然敢跟父皇說了實話。還敢說他不愛聽孤說話…”

  說到最后,太子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最恨別人不愛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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