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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老拳

  米氏的聲氣竟然就此一滯。

  接著便是寶鈿的聲音響了起來:“誰給你的膽子往夫人的頭上潑臟水?!來人!給我掌她的嘴!”

  忙有人過來,拖了那個嚇得急忙求饒的人,摁住了就是一頓嘴巴子。

  跪著的人們嗡地一聲,交頭接耳起來。

  隨即,寶鈿高聲喝道:“你們誰有什么話,就當面說!別學那起子小人,只會背后嚼舌頭!便是我們夫人好性兒,家里還有掌家的大夫人,還有老夫人呢!”

  嗡嗡聲瞬間消失。

  米氏有氣無力地聲音道:“我氣也被你們氣死了。誰拿了我那戒指,好好地給我送回來,我便既往不咎。若是最后被我查出來是誰拿的,有你的好果子吃。”

  說完,竟是揮揮手令眾人都散了。寶鈿便上前扶了她回房去歇息。

  沈信行陰沉著臉,站在陰影之中,稍稍思忖,竟也做了一件令他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他沖著看見自己的仆婦們搖頭示意,不令她們出聲,自己卻安安靜靜地往正房窗前走去。

  房內沒有旁人。

  米氏伏在炕桌上嗚嗚地哭。

  寶鈿在旁邊低聲勸:“那戒指樣式多見,大不了咱們再去買一個補上便是。您別生氣了…”

  米氏壓抑不住的憤怒絕望,聲音都低不下去:“匣子里不僅有我的紅寶戒指!還有一張一千貫的錢票!大伯娘的手越來越黑了,怎么連賊都能使到我跟前來!那件事過去了那么久,大姐姐嫁得也不差,她做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

  寶鈿沒有做聲,許久,才長長地嘆了一聲。

  米氏哭著,問道:“寶鈿,你說,我是不是就不該算計進沈家?我以為能錦衣玉食,結果卻被娘家敲骨吸髓。我以為能兒女成行,結果三年一孕卻只是個姐兒。我以為能歲月靜好,誰知就為乳娘那一念之差,我便被處處拿捏…”

  寶鈿急忙止住她的話,卻來不及了。

  沈信行鐵青著臉,挑簾進了房門:“你被拿捏了什么?老實說吧。”

  翌日清晨,沈濯醒來就聽見了大新聞。

  “三爺昨夜酒后揮拳,把三夫人的眼眶子都打青了!”玲瓏來告訴沈濯的時候,仿佛自己的眼眶子也很疼的樣子,呲牙咧嘴。

  沈濯嚇了一跳:“然后呢?三叔沒被祖母罰跪院子么?”

  玲瓏又吸了一口涼氣:“您說得我都疼。正跪著,還沒起來呢!老夫人氣得都要拿拐杖敲三爺了,三爺也不說是為什么!”

  沈濯連忙穿衣起床,隨手挽了頭發就要往外跑,玲瓏連忙一把拉住她:“別去別去!老太爺已經去了。大爺一早上朝走了,大夫人也去了。如今三夫人在醒心堂里抱著沁小姐哭。您有去桐香苑的,不如去醒心堂。”

  沈濯想了想,也對,以三叔那等把禮儀規矩刻在骨子里的人,見著了自己這個晚輩,還不定多羞愧呢。

  利索地梳洗了,沈濯帶了六奴直奔醒心堂。

  進了院子,鴉雀無聲。

  沈濯和六奴面面相覷,忙往里走,卻見下人們看著自己的目光中閃過驚懼。

  沈濯心知有異,給六奴使個眼色。

  六奴會意,悄悄地拉了一個媳婦問:“嬸子,這是怎么的了?我們小姐早起聽見出了事兒,來瞧三夫人的。”

  那媳婦偷偷看了沈濯一眼,見她神情輕松,乍了膽子附耳告訴六奴:“昨晚夫人和寶鈿說私話,被三爺聽見了。三爺進去就嚷了起來,夫人回了幾句嘴,被三爺一拳搗在臉上…寶鈿當時就被三爺命人拉到二門外頭打了半死,說是今兒一開門就讓扔去莊子上…”

  沈濯臉色頓時一變,看向那媳婦。

  那媳婦不敢再說,連忙退了兩步,低聲懊惱道:“奴婢多嘴了…”趕緊跑了。

  六奴大驚,拉了沈濯,低聲問:“可是她們嚼說那事時被三爺聽見了?”

  沈濯沉了臉,緩緩點頭:“想必是的。你立即出去,把寶鈿看起來,不可讓她多嘴。”

  頓一頓,鄭重交代:“京里家中,都是多事之秋。咱們家這時候,鬧不得丑聞。”

  六奴心中一震,忙答應了一聲,匆忙而去。

  沈濯平復了一下心情,抬腳走到了正房門口。

  守門的小丫頭看了她一眼,眨眨眼,輕聲朝內稟道:“夫人,二小姐來看您了。”

  米氏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道:“我哪里還有臉見人?快讓二小姐回去。”

  小丫頭又看了沈濯一眼,打起了簾子。

  沈濯也看了看她,微微翹了翹嘴角,抬腳走了進去:“三嬸,快別這么說!”

  米氏抱著兩歲的沈沁,正窩在床角發呆流淚。

  旁邊是跪在腳踏上陪著哭泣的乳娘和另一個丫頭。

  見沈濯還是走了進來,米氏擦了擦淚,把懷里懵懂的幼童交給乳娘:“她也嚇壞了,你抱她去睡會兒吧。”

  乳娘忙答應著上前抱了沈沁,給沈濯行了禮,下去了。

  沈濯這才上前,挨著米氏坐了,委婉地勸她:“嬸娘看遠些。三叔是一陣風的脾氣,您多擔待他吧。不看曾祖和祖母面上,也看沁姐兒。”

  米氏抬頭看向沈濯,神情復雜。半晌,垂下眼簾,嘆了口氣,垂淚道:“自從公公分家走了,你三叔的脾氣就越發暴躁起來。我也慣了。”

  這是,在指責沈信行?!

  原本對于她遭受家暴還有些不平的沈濯,頓時熄了一切憐惜同情。

  “只是三嬸,事情總有個起因。三叔一向也不是不講理的脾氣,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沈濯決定,把米氏妄圖往沈信行頭上扣黑鍋的行為,直接扼殺在搖籃里。

  “尤其是,我剛才在院子里聽見下人們說,連寶鈿姐姐都打了一頓攆出去了?那可是您的陪嫁丫頭。三叔從來做事必定依禮而行。寶鈿姐姐這又是哪一樁犯在了他手上?”

  米氏張口結舌。

  這難道是當侄女的該問的話么?你就不怕是人家夫妻床笫之事?!

  旁邊陪著的二等丫頭寒梅忙上前一步:“二小姐請用茶。”

  米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寒梅垂著眼簾:“二小姐不知道,三爺大約是在外頭惹了什么不悅的事兒,昨兒晚上就是遷怒。寶鈿姐姐沏茶燙了三爺一下子,三爺先也忍了脾氣。后來卻跟夫人吵了起來,寶鈿姐姐自是要上來攔勸的,才被攆了出去。”

  米氏長長松了口氣,忙道:“住口。怎么就你知道得清楚?”

  卻是在沈濯面前,默認了這個話。

  沈濯抬眼看著寒梅。

  長大了,會打扮了,也有口齒了。

  不錯,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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