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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桂花樹下一局棋(一)

  臨波已經抬起了眼,看見她,微微愣一愣,忙轉頭去看孟夫人;見孟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笑容,明白過來,笑著起身,招手叫她:“是沈家二小姐么?來,快進來。”

  這一笑,與剛才的冷若冰霜簡直是判若兩人。

  佟靜姝嫉恨交加,卻只敢紅了紅眼圈兒,然后委委屈屈地站了起來,做勢迎向沈濯屈膝:“侍郎小姐安好。”

  啊喲喲,這就開始在公主皇子跟前給我上眼藥了?

  嘖嘖嘖,上次我還帶著朱冽,大慈恩寺里還有幾家子親戚,我還有點子顧忌。如今在觀音庵,一個熟人沒有,你跟我比戲精?!

  沈濯昂首挺胸,對她視若無睹,先對著臨波公主長揖拜下去:“初見二公主殿下,果然風采宛然。小民唐突了。”

  然后又對著在一旁十分想要假裝自己不存在的秦也抱拳拱手:“三皇子殿下,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話音未落,沈濯靈海中便是輕輕一震。

  那個蒼老男魂恰似剛剛醒過來一般,忽然長嘆一聲,欲言又止。

  沈濯因要全副精神應付眼前的情景,只得暫時忽略了這一聲嘆,且先等待亭中諸人的反應。

  秦聽見這句話,神情也是微微一動。

  她竟然看太祖全集?這句“人生何處不相逢”,當年太祖初初道來,也不知道贏得了多少贊譽呢。

  只是,秦并不作聲。

  亭中“人”太多了,他看著就眼暈,不想說話。

  臨波公主卻與沈濯默契得很,直接無視了矯揉造作的佟靜姝,含笑伸手指一指自己對面的座位,道:“二小姐坐下說話。”

  折桂亭修得寬敞,中間擺了一個石桌,乃是刻好了的棋盤,縱橫各十九條線。棋盤邊乃是四個矮矮的座位,來客若是講究,會自備坐墊,否則,庵中的蒲團搬幾個來也就是了。

  亭子因修得是六角狀,所以六柱之間還留了四條木欄供人坐憩。

  沈濯入亭之前,便是臨波公主坐在石桌邊,孟夫人側面陪坐,而佟靜姝跪在石桌另一側地上。

  至于秦,他早早地便躲到了臨波身后,倚坐在柱邊的木欄上。

  如今沈濯想要坐到臨波公主對面去的話,便要繞過迎面擋路的佟靜姝。

  這種時候,佟靜姝哪里肯讓,直直地站在石桌邊上,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來,微微低著頭,沖著沈濯又是一屈膝,聲音又提高了些許:“民女佟靜姝,見過禮部侍郎沈小姐。”

  哦,竟然把我家爹爹也捎上了。

  沈濯笑瞇瞇地看著她,手倏地一伸,直接攫住了佟靜姝尖尖的小下巴!

  “佟小姐!上回在大慈恩寺,你欲害我名聲,我病倒了就沒跟你算賬。前陣子你放出來的那波流言,沒損了我半根汗毛,我也就放過你了。這回你變本加厲啊,竟然還想把我爹爹的官聲也毀了。這世上的事情,有再一再二,可沒有再三再四。”

  沈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帶著一股寒氣,冷冷地扎進了佟靜姝的心上!

  佟靜姝戰戰兢兢地,卻挪不開自己的臉,手忙腳亂地去拽沈濯的手,尖聲叫道:“你胡說些什么東西!快放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放開我!”

  “不知道?放手?你給我裝什么裝!你以為我顧忌著自己的名聲,不敢揍你?我告訴你,我姓沈的行得正、坐得端!我才不怕你怎么敗壞我!敢先惹我,就等著被我算計到死!”

沈濯咬牙切齒,兇神惡煞一般,用力捏著她白皙幼嫩的下巴  嗯,手感不錯,挺細膩的。

  旁觀的眾人瞬間都有些發懵。

  這,這是什么橋段?

  這個姿勢為甚么這樣像京城的二世祖們在調戲民女…

  咳咳咳!

  跟在后頭的竇媽媽實在看不過去了,低頭含胸,都快羞得自己的臉飛紅了。

  我的小姐喲!這可是當著二公主、三皇子和太后的心腹嬤嬤,您這樣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真的好嗎?!

  臨波和秦的表情都有些難看起來。

  佟家為什么惹沈濯,沈濯為什么敢當著這許多人這樣對待佟靜姝,大家心里都有數。

  難道在座的人,還敢出去嚷嚷,三皇子的表妹,為了跟一個不想當王妃的人,爭搶表哥的正妻之位,使了無數陰詭手段出來,卻被人家當著面差點兒摁在地上飽以老拳?!

  佟靜姝這時只知道自己疼得快要哭出來了:“你!你這個瘋女人!你放手!”

  瘋女人?

  這個外號不錯啊!

  雖然自己外表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呂孩,而已。

  哼了一聲,沈濯也覺得有些手酸,狠狠地甩了一把手腕,卻險些把佟靜姝甩倒在地上。

  雙手掩了下巴,佟靜姝疾步后退,躲到了一邊,兩只大眼里汪著兩泓晶瑩的淚水,眼巴巴地看向臨波,又轉向秦,癟著嘴:“表姐,表哥…”

  你特么還有臉這樣叫!?

  沈濯一開始那個憐憫的表情已經很扎人心了,再加上剛才被嚷出來的種種齷齪心思,秦只覺得額上青筋突突地跳,好容易才將掐死這個“表妹”的沖動摁了下去。

  再聽見這一句,騰地從木欄上跳了下來,滿臉陰沉,咬牙搶在了臨波前頭開口:“再冒認皇親,你就等著去大理寺去吃牢飯吧!”

  這個助攻不錯!

  沈濯心里小小地滿意了一下,又哼了一聲,斜睨一眼被噎得淚流滿面的某位表妹,這才跨步過去,在臨波公主對面,恢復了鎮定從容,坐了下來。

  孟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夫人,今晚我要寫經,就不陪夫人晚膳了。夫人回頭讓丫頭們服侍著,自己用罷。”

  孟夫人跟前,沈濯秒慫。

  我知道禮數不周了,我也知道規矩都錯了,我還知道不應該跟傻逼這樣當面較真兒。所以我自罰不吃晚飯、抄經,您看能放過我了么?

  孟夫人的目光轉開,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

  小樣兒的!

  算你還知道厲害,饒你一命!

  觀察到她二人之間的這樣小小的溫馨互動,臨波公主簡直不能再高興了,滿面笑意:“大約二小姐不知道,我是九月初的生日。所以,聽說林嬤嬤奉了太后慈旨過來,我跟著偷溜出來玩;宮里大人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令我胞弟跟著保護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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