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白撿了個傳臚女婿、禮部侍郎被賜了集賢殿大學士的消息吹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
修行坊的沈宅自然也不例外。
一家子吃飯的時候,老鮑氏忍不住嘮叨:“這倒是誰說的,非得這幾天就把分宗分家的事兒辦了?竟是腳跟腳的,生生地在大郎得臉前幾天的功夫,把咱們趕出來了?”
沈恭滿面不悅:“還有誰?還不是你!?非得鬧著,說要趁大郎沒回家攔不住,趕著把大事辦了。這不是依著你的意思都辦了么?你又覺得蹊蹺了!哪兒蹊蹺了?你說說,我聽聽!”
老鮑氏悻悻,半天,又嘀咕道:“這歐陽家是她們回吳興的路上遇見的。既然是大郎的同窗,又知道那哥兒那樣好,怎么不替自己家孩子留著,反而說給國公府了?這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沈恭看了沈溪一眼,瞪老鮑氏:“她大姐還在外頭,濯姐兒的婚事也沒定,怎么說?說什么?說給簪姐兒大郎肯定不愿意;說給濯姐兒她自己爹娘又看不上。難道越過上頭兩個姐姐,直接說給溪姐兒?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怎么就死都繞不開二房呢?
就不能讓人耳根子清凈一天,不提他們么?
你們醋妒就算了,做什么又要拿我來裝幌子呢?
沈溪越聽越怒,筷子一放,就要回房。
“好生吃飯。”馮氏忙摁住她,示意沒她的事兒。
偏偏沈佩聽見了沈濯的名字,只覺得親切,忍不住好奇地問沈恭:“祖父,我聽說,皇上不僅賜了宅子,還賜了大伯好些錢帛寶貝?您知道都有什么寶貝嗎?有沒有祖母前兒剛從姐姐房里拿走的玉如意?”
老鮑氏又從沈溪房里順東西了?
合家的目光都轉向了老鮑氏——真是一朵貪財的老奇葩啊!
沈溪低著頭,長長厚厚的留海擋在眼前,令人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握著筷子的手背上,細細的青筋已經暴了起來。
“賜宅子?賜什么宅子?”老鮑氏的點完全不同。
見沈佩只怕是惹了禍,站在旁邊的蓮姨娘連忙上前笑著分解:“沒什么宅子,佩小姐聽岔了。
“是皇上賜了歐陽家宅子,讓歐陽郎中好迎娶國公小姐當兒媳婦。至于侍郎府那里,她大伯忙碌了這一年多,皇上象征性地賜了些錢帛,估摸著,意思意思罷了。”
被她這樣輕描淡寫一說,老鮑氏眼里燃起的熊熊貪火這才熄了一些。
沈溪抬頭看了蓮姨娘一眼,面無表情。
“這東西可是獎賞前頭他的辛苦的。前頭他不在家,還是我兒媳婦幫著他們家操持府里呢!那這個獎賞,咱們家也應該分些來才對。”想要貪人家的東西時,老鮑氏永遠是何患無辭。
沈信誨卻再也忍不得了,啪地一聲,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有完沒完?是你自己鬧著要當正頭夫人,逼著爹爹和我去分家分宗,還把侍郎府的產業田畝全都拿了過來!還不知足?什么都想要人家的!
“那你別分家啊!你接著去給他沈信言的娘去當立妾啊!那樣的話,那一家子不論得什么賞賜,都能分給你一缽子狗糧!”
狗糧?!
老鮑氏被親兒子罵得臉上紫漲,手腳都顫抖起來,嚎啕大哭:“我是給人當了幾十年的狗!那我也是你娘!我討來的狗糧再難吃,也變成了奶養大了你!你這個白眼狼!”
沈恭早就大怒,跳起來,劈面一巴掌打在沈信誨臉上:“我把你這個不孝的逆子!孽障!黑心爛肝的下流種子!”奪了旁邊站著的人手里的塵尾,帶起風聲呼呼地抽過去。
馮氏忙站起來,又是跪著攔那拂塵,又是哭著勸沈恭息怒,又是哭著請老鮑氏求情。
誰知老鮑氏一把推了馮氏一個跟頭:“妻賢夫禍少!不是你不賢良,天天在我兒子耳邊胡說八道,他就能這樣滿嘴胡唚了?我告訴你,今兒該挨打的人是你!不是我兒子!”
馮氏都被她罵愣了。
全家也都跟著看傻了眼。
蓮姨娘早早地就抱了沈佩躲了一邊去。
沈溪也放下了筷子,站起來,走過去,把馮氏攙了起來,對著拍膝捶胸哭喊的老鮑氏和一追一逃的沈恭父子兩個,屈膝行禮,平靜地道一聲:“祖父祖母父親,請早些休息。”
扶著馮氏,徑自回房去了。
哭吧,鬧吧,打吧!
打死誰都算是為民除害。
焦媽媽邊給馮氏上藥邊小聲埋怨:“夫人,您擋那幾下子做什么?他們才是親父子親母子,下不來真手!倒是您往前一攔,奴婢都瞧見了,那幾下子,又狠又毒,根本就是存心打您來著!”
馮氏低低哭泣著,還得叮囑焦媽媽:“你一時過去看一眼姐兒。別跟她說…”
被拂塵的竹柄抽到的部位已經青腫起了老高,焦媽媽一邊輕輕地吹著,一邊將傷藥涂上去,低聲答應:“奴婢知道。”
一時整理好了,又吩咐夭桃:“不可離了夫人。看夫人翻身,小心碰著傷處。”
夭桃垂眉稱是。
拆頭梳洗,沈溪早就躺在了床上,可如論如何睡不著,兩眼直直地看著房頂。
連翹想勸,也不知從何勸起,只得嘆口氣,坐在榻邊腳踏上,看著空中的某處發呆。
原本好好的日子,怎么忽然就過成這樣了?
侍郎府里不是挺好的么?
榮華富貴、衣食無憂,一院子的丫頭婆子粗使仆婦,還有宮里的三品女官做教習。
——這樣還不行么?還要怎么鬧,還要鬧成什么樣兒才算完?
院子里鴉沒鵲靜,焦媽媽快步走了進來:“小姐可睡穩了?”
“焦媽媽?”沈溪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我娘沒事吧?”
焦媽媽上前一步,坐在了連翹連忙讓出來的位置上,一邊又奪了連翹手里的紈扇,輕輕地給沈溪扇著,嘆息道:“還是我們小姐孝順。夫人她…她讓我告訴小姐說,她沒事兒,一切都好,不曾受傷。”
沈溪聽著這話,只覺得心如刀絞,不由得狠狠地咬住了牙根。
焦媽媽似是想要轉移話題一般,忙道:“哦,老奴想起件旁的事兒來。”
沈溪摁住心中的怒火,低聲問:“何事?”
焦媽媽皺了皺眉,似是隨口說道:“今兒個白天,老奴聽門房上的人回報說,兵部那位賈主事,送了份禮過來。”,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