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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異夢

  小跨院里鬧得不可開交。

  馮氏急急趕來,打的打,罵的罵,又低聲勸沈溪:“才搬過來,那邊一頭熱炭似的歡喜;你這一鬧,該惱你了。”

  沈溪反問她:“我就算不鬧這一場,有了咱們倆在桐香苑說出了不想走的話,她難道還能喜歡我不成?”

  馮氏嘆口氣,終究還是依了女兒,將事情擱在了老鮑氏跟前:“…才過來,溪姐兒就不被當主子小姐了,這口氣,別說她,便是我也忍不得的。還請老夫人處斷。”

  老鮑氏卻從那個“賠”字里聽出了別的話音兒,冷哼了一聲,道:“這哪兒是要賣那幾個媳婦?這是為著幾件子東西,問到我臉上來了。”

  理直氣壯地告訴沈恭和沈信誨:“溪姐兒一個小小的姑娘,屋里哪就用得著那么多好東西了?難不成讓我屋子跟馬圈似的素著,她反倒金尊玉貴了?是,她屋里的東西,是我讓人搬了我房里去了,怎么著吧?”

  馮氏看向沈信誨。

  沈信誨也覺得有些沒臉,只得干咳一聲,看向沈恭:“父親,您看…”

  沈恭皺了皺眉,力挺老鮑氏:“這一家子過日子,有好東西當然先緊著長輩。這是孝道,自然之理。何況,你娘從溪姐兒那里拿的,也都是公中的東西罷?”

  馮氏索性把最后一層臉皮撕下來得了:“還真不是。聯珠瓶是當年溪姐兒舅舅給她的,屏風是濯姐兒送的,箜篌是我的陪嫁。”

  這下子,連沈恭也覺得有些不妥了,但還是擰了擰眉,道:“不過是些玩意兒,什么好東西?也值得這樣一鬧?你回去跟她說,過兩日家里就要擺宴席請客,她祖母屋里不能太不像樣,且算是借她的。過后兒我給她買好的添上就是了。”

  馮氏眼中閃過輕蔑,笑了笑,道:“沒這個道理還讓祖父祖母還東西的。溪姐兒并不是不懂事,這不是說了么?請老夫人發賣了那幾個冒犯她的下人,給她出氣就好。”

  老鮑氏還待橫眉立目地要吵,沈恭連忙就坡下驢:“這就對了!來,照著小姐的意思,把那幾個眼睛里沒有主子的東西都拿了,打一頓,賣了!”

  馮氏行禮告辭而去。

  老鮑氏紅了眼圈兒,捶著自己的腿,哭道:“這已經都搬出來了,都是正房夫人了,憑什么還要讓她們娘兒們給我氣受?憑什么?!”

  沈恭有些頭疼。

  沈信誨心里自然知道親娘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多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娘,沒哪家子的婆婆去搜刮兒媳婦、孫女的陪嫁私房的!您這名聲傳出去,我可怎么做人做官呢?”

  沈恭喝道:“胡說!她是你娘!這個家都是她的!她想怎么著就怎么著!我費盡心思讓你們分出來,自然是要讓她過好日子的!你再敢說你娘一句不是?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沈信誨越聽越不對勁兒,滿面不解地問父親:“爹,我們在侍郎府的時候,您滿口里都是我的前程,我兒女的日子。怎么我照著您和我娘的話,安安靜靜地分出來了,您卻又不拿我的前程和孩子們當回事了?您讓我分家,到底是為了什么?”

  沈恭被他質問得有些尷尬,看了老鮑氏一眼,咳了一聲。

  老鮑氏這時已經擦干了淚,濃濃描畫的吊梢眉高高挑起,哼道:“為了給我扶正,為了讓你不再是庶子,為了以后咱們娘兒兩個出門能挺直腰桿兒!”

  指著沈信誨的鼻子,恨鐵不成鋼:“你這個蠢貨,你別以為你那老婆孩子跟你是一條心!她們倆滿心里都是賣了咱們娘倆,討好韋氏和沈信言,給她們自己謀前程!何時當真把你的仕途放在心上過?你別做白日夢了!”

  沈信誨忽然想起馮氏那句“死也不出侍郎府”,滿面陰霾。

  沈恭又反過來安撫老鮑氏:“也未必就一定要跟那邊全撇清。若是大郎肯說句話,二郎的仕途自然會平順許多。”

  老鮑氏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沈信言巴不得我們一家子都死了才好!不信咱們就走著瞧。你們愿意做夢,我可懶得陪著。”說完,自顧自回房去睡。

  親娘對韋氏和沈信言的預言,可少有不準的時候。沈信誨遲疑起來:“父親,您說,大兄還會幫我么?他會不會反而落井下石?”

  沈恭心里自然是沒底的,只是,卻不敢在兒子跟前漏出來,硬撐:“雖然分宗,我卻是兼祧。他沈信言還是我兒子,我讓他往東,他敢往西我就敢去告他不孝!二郎,你放心,有爹在呢!”

  沈信誨將信將疑。

  焦媽媽服侍著馮氏躺下,一邊給她掖被子,一邊低聲道:“奴婢去瞧瞧姐兒。換了地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睡踏實…”

  馮氏點頭,心里熨帖:“多虧你。去吧。我這里有夭桃呢。”

  焦媽媽看了一眼越發豐腴嫵媚的夭桃,不作聲,自己去了。

  夭桃上前,小心地給馮氏捶腿,輕聲道:“夫人睡吧,明兒事情更多。”

  馮氏眼看著焦媽媽出了屋子,似是放松了一些,嘆了口氣,低聲道:“心里煩,躁得慌。”

  起身去關好了門窗,又把重重簾幕放下,夭桃舉著一燈如豆,娉婷著回來,仍舊給她捶腿,勸道:“夫人想開些。事情已經這樣了,日子還得過。小姐又那么小,您可得撐住了。”

  這話說得極實在,馮氏聽著心里發酸,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流:“二爺今晚宿在哪里?”

  夭桃一動不動:“蓮姨娘那邊早就開始備水備酒,想必說好了要去罷?”

  馮氏越發難過,伏在枕上哭泣起來。

  夭桃看著她散著頭發的憔悴樣子,眼中異彩閃過:“夫人,這又有什么辦法?奴婢聽焦媽媽說,合家子都被二小姐一個人算計了…這是命啊,得認…”

  馮氏茫然抬起頭來:“焦媽媽跟誰說的?”

  燈影下,夭桃唇角微勾:“焦媽媽那日陪夫人吃酒吃醉了,奴婢聽她自言自語,說二小姐多智近妖,太會算計人了,指不定還有什么后手呢!”

  后手?

  馮氏越發迷茫懵懂。

  二房已經礙不著她的眼了,沈濯——她還想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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