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巡鹽御史府,后院正堂。
一臉病容的女主人賈敏,挺著個大肚子高興指揮丫鬟忙這忙那。
身邊,一個三歲左右身體瘦弱,小臉尖尖的小姑娘依偎在賈敏身邊,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母親忙碌。
“母親,聽說大舅舅要來了嗎?”
聲音小小軟軟糯糯,小臉上滿是疑惑還有期待:“大舅舅家的表姐還有表弟也要過來么?”
“是啊,黛玉高興不高興?”
賈敏慢慢坐下,抱住小女孩笑道;“等你大舅舅來了,黛玉就有玩伴了!”
“母親,大舅舅家的表姐…”
小姑娘顯然十分開心,抓住母親賈敏的手小聲說笑,不時發出開心笑聲,整個正堂都被歡樂的氣氛感染。
等林如海下衙回到后院,看到的就是如此溫馨的畫面,頓時身上的疲憊消散一空,微笑著上前問道;“說什么呢,這么高興!”
“爹爹,我跟母親在說即將上門的大舅舅和表姐表弟!”
見到林如海,小姑娘臉上露出開心的紅暈,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將心中的開心全部顯露出來,引得賈敏和林如海會心一笑。
陪著小黛玉吃了晚飯,又閑聊說笑一陣,等小黛玉露出疲態勸其回房休息,夫婦倆這才有功夫說一說大老爺的事情。
“夫君,我大哥那邊真沒事了么?”
躺到床上,賈敏有些不放心問道;“這一年里,我可是盡聽到他的傳言了,不是跟這個鬧起來了,就是又把哪家惹惱了!”
說起這個,她心頭就有些不悅。
自家大哥什么性子,她這個做妹妹的哪能不清楚?
沒想到大哥竟然混入官場,而且還混得相當不錯,在短短時間就混到了正三品官銜,比起丈夫林如海的實權可要大得多了。
只是,大哥在蘇省的動作實在太過霸道,幾乎把蘇省的官紳都得罪得差不多了,就是如此依舊不改酷烈的行事作風。
揚州在過去的一年也是大興刑獄,被抓的宵小之徒可不在少數,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富貴人家的紈绔子弟和家仆,引起揚州上層社會一片喧囂。
揚州鹽商的勢力可不是說著玩的,真要是把他們惹惱了,大哥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她幾次三番寫信送去勸說大哥,要他不要如此霸道,免得引起公憤就不好了,只是結果卻是叫她十分氣悶。
大哥沒有聽勸,依舊我行我素大肆張揚,引發越來越多的不滿情緒。
就她所知,揚州不少鹽商的‘生意’受到影響,私下里聚會時說過不少狠話,好象要對大哥下手一般。
這樣的流言紛紛擾擾,直到其中一位后臺強硬,行事同樣霸道的大鹽商在出外時,被不知何處一把飛刀結果了性命,原本組織起來的鹽商一轟而散,這才沒有針對大哥做什么不當之舉。
可就是如此,大哥在揚州這邊的風評也是差到極點,特別是那幾家受到損失,還有族中紈绔被抓的家族,對大哥相當不滿。
幸好她借口懷孕,最近大半年都沒有出門應酬,不然還不知道會聽到多少叫人不爽的風言風語?
也就是最近風聲沒那么緊,又聽聞大哥沒有繼續折騰的動作,這才想著請大哥到揚州做客,不然她是不敢這么做的。
不是她天性涼伯,而是大哥得罪的勢力和人實在太多了,一個不小心就連丈夫也要受到牽連,林家可經不起折騰。
特別是她又有身孕,府里還有一個三歲小姑娘,根本就經不起折騰。
直到一切風平浪靜,她才好請大哥一家子來揚州巡鹽御史府做客,同時也有拉近關系的用意,畢竟大哥乃是堂堂按察使,雖然丈夫也是三品大員,可手中權柄確實比大哥差遠了。
“夫人放心,大舅兄已經徹底穩住了局面!”
林如海寬慰道:“眼下,大舅兄沒有繼續大張旗鼓肅正治安,可是叫整個蘇省上下都松了口氣!”
說起這個,他臉上不由露出敬佩之色:“眼下大舅兄放緩了手腳,整個蘇省上下歡慶都來不及,此時哪還有人敢去撩撥大舅兄的火氣?”
“可大哥也做得太過了點,誰不知道那些利益受損的家伙,心中都憋著一口怨氣呢!”
賈敏依舊很是不安,郁悶道;“也不知大哥怎么就突然變了性子,行事如此莽撞霸道,幾乎不給人留后路!”
“要我說,大舅兄這樣的手段才叫有效!”
林如海卻是有不同看法,輕笑道:“大舅兄要不如此雷厲風行,又怎么可能如此迅速打開局面,甚至威懾蘇省的所有勢力不敢輕舉妄動?”
他確實佩服大老爺的手段,一年時間的折騰,可把蘇省地方勢力折騰得不輕,不說元氣大傷這樣的屁話,卻是真的震懾了這些無法無天的家伙。
有些事情他沒敢告訴自家夫人,大舅兄一年之間受到明襲暗殺六十余次,可見蘇省地方勢力有多瘋狂。
甚至就連巡撫的壽宴都沒有放過,竟然敢在壽宴上投毒,把堂堂蘇省巡撫都被弄倒了。
結果,不僅沒傷到大舅兄,還引來朝廷的滔天怒火。
畢竟一位堂堂巡撫被莫名其妙弄倒,不管是其同派系的官員,還是朝廷都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尤其是被地方勢力如此憋屈趕走的情況,更是朝廷難以容忍的事情。
別看蘇省被大舅兄折騰得天翻地覆,好象動蕩不安的樣子,內里的官員頻繁調動才叫厲害。
不少跟地方勢力勾結甚深的官員,都在悄然間調往旁省,聽聞大半都被收拾了,顯然朝廷這次也是下了狠心,絕對不會容許地方勢力做大,而且還是官員與地方勢力勾結的情況。
這些,跟林如海關系不大,他也只能當個看客。
當然也有跟他有關系的事情,大舅兄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狠人,搞出來的‘嚴打’行動對揚州鹽商的影響不小,許多鹽商的私鹽路子都被堵了,想要再像以前那樣販賣私鹽獲取暴利,在大舅兄開展‘嚴打’行動時可是載了不少跟頭,被查抄的私鹽價值數百萬兩,絕對是個驚人數字。
揚州鹽商被激怒,想要出手反擊,記過領頭的大鹽商才剛剛集合一批鹽商,結果還沒正式出手,便死在莫名其妙的一把飛刀之下。
一位在揚州實力強勁,呼風喚雨面子極大的大鹽商,就這么突如其來掛了,對揚州鹽商的打擊不小,起碼那位集合起來的鹽商頓時做了鳥獸散,大舅兄的一次危機就此消弭。
有時候,林如海都懷疑那位大鹽商,就是大舅兄親自出手干掉的。
現在整個蘇省,誰不知曉大舅兄是個武藝絕倫的高手,想要做到悄然無聲滅殺一位大鹽商,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估計那些腦子靈活的鹽商,都會生出這樣的猜測,這才是他們一轟而散不敢輕舉妄動的主要原因吧。
畢竟大舅兄的手腕實在太過霸道,如果行事又不擇手段的話,除非能一棍子將其打死,不然以后他們都將活在大舅兄的陰影中不可自拔。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大舅兄的武藝太過強橫,一年遭遇六十幾次襲殺都能安然無恙,揚州鹽商可不認為他們能夠一次性干翻大舅兄。
一旦叫大舅兄察覺了什么,揚州鹽商以后就沒好日子過了。
林如海看出了其中的因果,他都沒有插手進去,揚州鹽商就被大舅兄震住了,不僅不敢繼續折騰,甚至就連對巡鹽御史府的壓迫都減輕不少,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可以說,最近半年時間,是林如海擔任巡鹽御史以來,過得最為輕松也最為松快的日子,原來的明槍暗箭幾乎少了大半。
這些,可都是大舅兄帶來的好處,他自然不可能不感念大舅兄的好。
加上自家夫人對大舅兄的擔心,正好處最近一段時間蘇省局勢徹底穩定下來,第一時間便向大舅兄發出了做客邀請。
他很想跟大舅兄私下聊聊,怎么這位在他的印象中,低調得可怕甚至沒多少存在感的大舅兄,突然間就像換了個人一般,表現出來的武力還有手段都叫他吃驚,很想聊一聊。
另外,夫人離京時間太久,心中很是想念親人,正好趁機讓夫人見見大舅兄,以慰思家之苦。
還有女兒黛玉,長到現在還沒見過母家親戚,正好聽聞大舅兄將一雙小兒女都帶來了,讓黛玉認識小姐弟正好。
雖然嘴上不說,賈敏對即將過來的大哥還是相當重視的,最近挺著大肚子不斷指揮府中丫鬟婆子做好迎接準備,林如海都看在眼里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大老爺自然不知,因為自己的緣故,遠在揚州的賈敏和林如海夫婦,竟然有著復雜難明的思緒。
就算知曉也不會在意就是,按察使衙門的事情早已步入正軌,趁著端午節的機會大老爺帶著迎春和賈淙直接到了揚州,拜訪巡鹽御史林如海和其夫人賈敏。
他的此番揚州之行,卻是引起一干揚州鹽商的特別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