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掏出帕子給二老爺擦擦眼淚,二老爺感動得捂著她的手哭得更厲害了,說道,“文兒,你會活下來,我們好好過日子。”
二夫人說道,“我在努力地活下來,展唯媳婦也在盡最大努力讓我活下來。老爺,這個世界,能救活我的只有她。你要對她好些,要跟我一起謝謝她。她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都是我們把她拖下來的。”
二老爺說道,“可她要開你的肚皮…”
二夫人嘆道,“老爺,那不叫開肚皮,那叫手術…我第二個要感恩的人就是展唯媳婦。她救了我的展玉,發現了治心疾的神藥,延長了展玉的壽命,還能讓展玉娶媳婦,生孩子。她又傾盡全力救我,想要我們母子平安,她是真的心軟,心善…是我之前不好,是我小心之心,不信她說的話,終究害了自己,害了這個家。”
二老爺搖頭哽咽說道,“文兒說的什么話,你冰雪聰明,怎么會有小人之心。”
二夫人笑起來,說道,“在老爺的眼里,我什么都好。其實,我沒有那么好,我有私心,我很小心眼,還有些不好的心思…否則,他們就不會死了。”她的臉沉下來,眼里有了愧疚,幽幽說道,“我對不起的,一個是我那死去的兒子,我是害了他的命。展唯媳婦說,孕婦不能多喝酒,甚至懷孕前的兩個月就不能喝酒,否則會傷害肚子里的胎兒。可是我喝了,喝的好多,還都是喝的烈酒。我害死了我的大兒,又害得展玉得了心疾。”
她的眼淚無聲地流出來,閉上了眼睛。
二老爺止了淚,說道,“陸氏小小的年紀,她的話怎么能全信。”
二夫人睜開眼睛,說道,“就是小小年紀的她,救活了展玉,救活了那么多的人,發現了那么多的神藥,最終連我的命都要交到她手上啊,只可惜我醒悟得太晚…老爺,你遇事不要沖動,要細思量,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二老爺此時頭腦一片空白,只慣性地點點頭。
二夫人又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第二個對不起的人,是周…氏。這么多年了,我從來沒想起過她,可就在前天夜里,我居然夢到她了。夢到她看著一對襁褓里的嬰兒,流著眼淚,萬般不舍。醒來后,我就在想,我的展玉都快成親了,我還舍不下她,周氏怎么舍得下那兩個奶娃娃和那么小的展唯…”
二老爺低下了頭,臉漲得通紅。說道,“對不起,文兒。”
二夫人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她…若當初我能放她出府,去過自己的日子,她就不會那么早就死了,還死得那么不得安寧。我就想啊,我走到這一步,一定是報應,報應…嗚嗚嗚…”
陸漫回到東輝院,就開始帶著小中去后院手術室忙碌。半個多時辰后,何承和綠綾便回來了,丁大夫也來了,他們還帶回來五個仁和堂外科診堂的女護理。護理相當于前世的護士,陸漫起的這個名字。
陸漫讓李兒帶著一個女護理去晚軒照顧二夫人,小中帶著另四個女護理準備手術用的一切東西,以及消毒工作。她則把何承和綠綾、丁大夫帶去了上房,通報了這次做手術的事。
聽說真的要給二夫人做手術,何承和綠綾都替陸漫擔心。
見他們要提反對意見,陸漫擺手道,“這一步必須走,不要說那么多了。”對何承道,“你不參與手術,只負責‘縮宮’針刺。二夫人的情況不好,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不需要負一點責任。”又對綠綾說道,“這次你當我的助手,好好學。承兒畢竟是男人,這種手術,以后你會多做。小中,再加一個女護理,我們四個人做這次手術。”
綠綾非常鄭重地點點頭。
至于丁大夫,他就在屋外侯著聽分派。二夫人是貴婦人,他是個外男,又連御醫都不是,不好讓他進手術室。
四個人一直在西側屋里商議,連吃飯都沒出去,根本沒時間管孩子。姜悅在外面哭鬧了好一陣,還是被姜玖勸走了。晚飯前,江氏過來把幾個孩子接去了她的院子。
日落時分,姜展唯終于趕回來了。
聽說了整件事后,姜展唯倒比陸漫淡定一些。他先譏諷地笑了笑,說道,“二夫人也從天上跌落地下了。”又安慰道,“那篇《夙求》雖然極盡渲染,但若圣上金口御言認可了,剖腹產就是創舉而不是妖術。既能挽回你的聲譽,也能保住你名下的仁和堂繼續行醫。成功了,當然萬事大吉。失敗了,你暫時不能行醫,我想法子外任,帶著你和孩子去外地避避風頭。放心,不管你成不成功,你男人都會給你最好的日子過。”頓了頓,又道,“即使成功了,你以后要更加收斂鋒芒才好。”
陸漫也知道這個理兒,但親耳聽姜展唯說了,就是覺得心頭踏實,也沒有那么緊張了。她的眼圈都有些發熱,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僅不怪自己惹事,還能如此維護和力挺自己,這樣的男人在這個時代真是太難找了。
其實,自己真的挺能折騰,若是沒有長公主護著,還有姜展唯的縱著,她在古代的日子可沒這么好過,哪怕她的本意是為了救人…
看到陸漫的眼眶里涌上水霧,連小鼻頭都紅了,姜展唯笑起來,何承等人趕緊轉過頭不好意思看她。
姜展唯吃完飯后,又去旁聽他們四個人的討論。
陸漫去凈房的時候,姜展唯借故把丁大夫打發出去。低聲問何承,“我聽你們反復在商議黃克來的用量,怕用少了二夫人外邪入體,你姐的說辭是‘感染’,以及對身體各種病癥控制不力。既然這樣,何不多用些?”
何承道,“這種藥用多了會傷及腦子,身體也會留下許多后遺癥。所以,我們一直在商議用多少量最合適。多了對病人不好,少了病人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