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達在霍法身邊研究著心流咒,表情變化莫測。
那些秘魯土著巫師在他們身邊來來去去,扛著桌子,蒲團,筐子,獸腿之類的東西。他們好像在準備什么活動,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激動的神色。
霍法獨自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肉體漸漸恢復了一些力氣,不過精神依舊萎靡。他現在最渴望的事就是一動不動,誰也別來打擾自己。
可惜事與愿違。
沒一會兒功夫,那個老酋長因哈尼奧就帶著一群部落女眷,急匆匆的趕到了霍法和米蘭達身邊,他站在霍法的椅子旁邊,躬身彎腰,敬仰且忐忑的看著他:“英雄,敢問你是否有空。”
霍法瞥了他一眼,只記得這人叫因哈什么來著...
“怎么了?”他疲憊的問,雙目無焦距。
老酋長因哈尼奧頓時來了精神,他振奮的一拍胸脯,“這不是解決了那些該死的夢游者,拯救了我們的種植園。恰好,今天又是我們的豐收節,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在這里暫住一晚,參加我們的豐收儀式。”
霍法使用完心流咒之后,身心疲憊的無以復加,聽著老頭嘰里呱啦說一大堆,只覺得呱噪的不行,若是再讓他做決定,他更覺得無力。
他暫時不想思考,就想呆椅子上不動。
于是他哼哼了兩聲,表達了他模糊的意愿。
好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清醒的米蘭達,米蘭達站起身來,叉腰說道:“喂,因哈尼奧,你可別欺負他不懂。你們的豐收節明明是到下個月。”
老酋長哎呀哎呀的叫苦不迭,“這不是多此一舉,解決了那些夢游者,今年肯定是豐收啊,還用想么,再說了,之前的豐收節,都是之前的酋長定下來的,不合時宜,我老早就想改了。”
米蘭達懷疑的矗起眉頭,因哈尼奧立刻又上前一步,“你這么急著回去做什么呢,要知道,我們這邊綠可可的存量你還沒有清點。不清點庫存,我們怎么好商議價格呢?”
米蘭達皺起的眉頭一挑,“奇了?你會讓我清點你們的庫存?之前你不是都不讓我踏進倉庫一百米之內,把它歸于你們部落的絕對禁地么?”
“呃...這...”
老頭眼珠一轉,轉到了旁邊眼神呆滯,流著哈喇子的霍法身上,立刻把胸脯拍的砰砰響:“這不是更好的和市場接軌么,既然你們真的有能力保護我們,我們自然要給你們多一些權限。”
“哈!”
米蘭達翻了個白眼,“行吧。”
她彎下腰,貼著霍法耳朵說,“我們在這里呆一晚上,我要清點一下他們的綠可可存儲情況,好為商品定個價,你覺得呢?”
霍法不想做決定,他吸溜了一下口水,發出最簡單的嗯。便再無下文,口水又流了出來。
當晚。
一輪圓月從秘魯南部群山之中,高高升起。
群山在那光芒之下,被籠上了神秘莫測的光澤。
米蘭達被秘魯部落巫師因哈尼奧拉去清點綠可可的庫存數量。留下霍法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流著口水,徜徉在思維和空白的玄奧之間。
村落被清理出了老大一塊空地,那空地上每隔幾米就擺放著一個火堆。一些男人牽著牛,來到火堆前,他們把牛按在地上,切開了牛的咽喉,跪在地上,昂著頭,輪流汲取牛的鮮血。
無論男女老少,都上前分了一杯。
而后,他們將牛宰殺。剝皮清理內臟,切開后在火上烘烤。
這只是第一步,很快,那些人就忙活起來。各種各樣的動物植物被弄了出了,羊駝,豚鼠,生魚,各式各樣的谷物,以及五顏六色的...馬鈴薯。
月光下,他們開始了愉快的烹飪。
煙霧飄上了空中,迷蒙了月亮。
過了一會兒,土著們的儀式開始了。
在烹飪完成之后,他們開始圍繞著食物載歌載舞。他們有男也有女,各自身上都穿著草裙,光腳踩在沙地上。
男人們坐在地上,歡快的打著鼓,不時發出類似動物的尖嘯,顯得原始且滄桑。
配合著鼓點聲,女人們則弓著腿,扭動腰肢,雙手環于頭頂之上,用最簡單也最古老的舞姿詮釋著身體語言,和神靈與自然溝通。
火光涂在她們的大腿和肌膚上,為她們褐色的皮膚籠罩上了一層金色。
不得不說,要論健康程度,這些生活在原始地區的土著們,一個個都比生存在鋼鐵叢林之中的居民們要更加健康,他們的牙齒整齊,大腿修長緊繃,肌肉發達,身材都是標準的黃金比例。
舞蹈和宴會持續了很久,霍法則坐在那張酋長椅子上,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加入活動的意思、宛如雕像。
他沒有恢復多少精神,或者說他的精神已經恢復一些,但沒有多少留存于現實。
霍法能覺察到他精神的一部分依然存在于心流咒之So中,導致他注意力不能分散到外物之上,所以那些人在做的事,對他而言就像是背景板。
他能隱約看見那些人的舞步,還有他們的歌聲,但卻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某個具體的人或事上,一切都是模糊的。
唯一清晰的只有思維。
它就像小溪,不緊不慢的流淌著。
而霍法就坐在河邊,看著思維的流淌,沒有掛礙,也沒有波動。
偶爾,他會靈光一現,想到西爾比。
如果他擁有了這道咒語,那么在長達一千年的時光之中,西爾比也一樣坐在椅子上,沉浸在心流的玄奧之中么。
如果咒語他只看了一半。
那么另一半是什么呢?
如果西爾比可以體驗到完整的咒語,那么他是否一直都處在極樂之中。
完整的心流咒,究竟是什么模樣?
嘩啦啦,咚隆隆...
拍手聲和鼓點聲由遠及近,逐漸侵入了霍法的思維。
他從思維的小溪邊緩緩抬起頭。
看到現實世界里,那些土著們不知何時不再聚在火堆邊跳舞,反而跑到了他的身邊來了。
他們在霍法身邊升起了一堆熊熊火焰,那火焰是由很多不知名的果殼燒成的,散發著濃烈的堅果香味,十分好聞。
而后,一個極為年邁的老嫗從人群中走出,她后背馱著,高高聳起。
她的雙手卻顫巍巍的捧著一個類似頭冠之類的東西。那頭冠上插著六種不同顏色的羽毛,還有一只老鷹的頭骨。
看見那玩意,霍法有些不自在。
他是拉文克勞的學生,鷹是他的圖騰,他的阿尼瑪格斯更是雷鳥,他不喜歡這種把圖騰的尸體拿來做裝飾的行為。
但出于客人的禮貌,也為了尊重當地的風俗,他沒有動彈。任由老嫗把那個奇特的羽毛頭冠戴在了他腦袋上。
這還沒完,那老嫗給他戴完頭冠后,又用枯瘦的手指,沾著各色各樣的油彩,涂在了他的臉上。
做完這一切,土著巫師歡呼起來。
霍法勉強的露出一絲微笑,配合他們。心里卻有些想離開了。
老嫗退下去之后,又上來幾個年輕的,身材曼妙的棕膚女人,她們緩緩走上前來,端著鐵皮餐盤,就像面對著印加國王那樣,為他獻上了食物。
有人送來了食物,霍法覺得非常愉悅。
他使用心流咒消耗了大量的心神和體力,正好需要補一補。
可仔細一看,食物有生魚,土豆,以及...血淋淋的牛心,以及一塊剛切下的羊駝肉,還有,一只活蹦亂跳的豚鼠.....
這讓他覺的好心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說米蘭達上次招待他的,是世界各地的奇珍食物,的確是可以生食。
但這些東西,霍法可真的都見過,而且完全不可生食的呀。
腥氣撲面而來。他覺得這些土著在搞自己,當下便要憤然離去,去找米蘭達,和她一起離開這里。
他掙扎起來,試圖起身。但這時他卻發現,自己坐的椅子上,長出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人,他們嘿咻嘿咻,跟拔河一樣,抓著霍法衣服上的纖維,把他重重的按在椅子上。
他使勁的晃了晃腦袋。
卻發現自己身體被麻醉了一般,動彈不得。
再看看那火焰,他心道不好。
那煙,那些土著在他面前燒的煙,用的是具有強烈致幻效果的材料。
幾個年輕女人端著盤子離他越來越近。
霍法更厭惡了,不僅是因為對方侵入了他的地盤,讓他強制從心流狀態中脫離,而感到厭惡,更是因為他們趁人之危的行為。
這是要做什么?給自己喂生食,還是把自己當成了祭祀的對象。
也許是后者。
那些女人離他越來越近。
男人繼續跳舞,手拉手。說著聽不懂的語言,沒有交流。他們拿著火把,敲著鼓點,在他身邊邊走邊跳,繞著圈圈。
圈圈越縮越小,那些拍鼓的男人離他越來越近,最后近的霍法能聞到他們身上的汗味。
“該死...”
在具有麻醉作用的煙霧下,他奮力抬起眼皮。
這一簡單的動作將那群舞蹈的男性土著嚇的齊齊往后退了一大步。
嘩啦啦,咚隆隆...
但舞蹈仍未結束,那些男性土著仿佛在有意試探他的耐心,跳了一會兒,見他沒有繼續動彈。他們便再度敲著鼓點,離他越來越近。但只要霍法稍稍表現出一些不滿,他們便立刻后退。
如此循環。
他們好奇的看著坐在酋長座椅上霍法,目光就像一群猴子在圍觀一直沉睡的金剛。又就像鬣狗,盯上了獅子身邊的食物。
那些土著男人還不是最討厭的,一個土著女人則取出銀色的小匕首,切下了一塊牛的心臟,在鮮血之中,她將牛心片含著嘴里,竟要嘴對嘴的喂給霍法。
雖然那女人長得很熱辣,很健康,可這進食方式霍法完全不能忍,太挑戰了。
嘩啦啦,咚隆隆...
舞蹈和鼓點繼續,女人含著心臟的嘴唇離霍法愈來愈近。
他目光極力下移,看著自己的手指。(致幻藥物中,他血液奔騰如河流,讓他面紅耳赤。手指旁邊,有幾百個小女孩,她們笑嘻嘻的拉著霍法的手指,將他固定在椅子上)
“逆...逆流...”
他艱難的用嘴巴吐出一個詞。
頓時,含著牛心臟的女人后退著,走下了臺階,煙霧從霍法的鼻孔中噴了出來。打鼓跳舞的男土著們,逆時針轉起了圈圈。
一個老嫗背對著人群,倒著走了回來,將手落在霍法頭頂的羽毛頭冠之上。
一切都回到了霍法被戴上羽毛頭冠的那一秒。
不過這次他可就沒那么再講道理了,乘著那致幻煙霧在體內還沒有大量積存。霍法掙扎的站了起來,一腳踢開了那個準備給他戴頭冠的老嫗。
老嫗慘叫,在地上滾了一圈。
霍法也用因力過猛,外加身體疲憊,從椅子上滾落在沙地上。
落地之后,他趕緊屏住呼吸,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向米蘭達離開的地方趕了過去。
他一定要找到米蘭達,讓她趕緊帶自己離開這個古怪的地方。
一看坐在酋長寶座上,那個本應該接受他們獻祭的“英雄”跑掉了。
土著男人們一驚,停止了打鼓,那年邁的老嫗一屁股從地上坐了起來。哇哇大叫起來。
土著男人們趕緊放下鼓,不再跳舞。正在準備食物的土著女人,也扔掉盤子就跟著男人們追了上去。
月光下,出現了詭異的畫面。
一個黑發少年在沙地上一瘸一拐的跑路,他一手扶著襠,一手捂著肺,粗重的喘息著。而他身后則跟著大批大批的土著居民。
心流咒的副作用令霍法完全無法快速奔跑,再加上那些該死的土著給他吸的帶致幻效果的煙霧,更是讓他神智不清。他只覺得血液流速越來越快,心跳也越來越急,好像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土著們哇呀呀的叫著離他越來越近。
霍法抬手就是一記百倍靜滯,讓他們速度慢如烏龜。
不過,在這種狀態下使用時間之力。
消耗的精力是巨大的,他摔倒在地,倒在沙地上,額頭上的汗水把他頭發都打濕了。
濃濃的煙霧之中,他氣喘吁吁的看著天空中的月亮。
那大大的月亮仿佛在嘲笑他。
問他后不后悔。
的確,他脫離了夜神的詛咒,變得和正常人一樣,白天夜晚都不會感到異常。
但是他也沒有了夜神的賜福,他不會在晚上感到精力無限,也不會擁有驚人的,百毒不侵的體魄。
“該死...”
他翻了個身,不依不饒的向秘魯土著的倉庫爬去,他記得米蘭達和那什么酋長在那里清點綠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