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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吾即天道

  看著帳篷中,那低垂腦袋微微啜泣的家伙,霍法踮著腳,躡手躡腳的走了回去。

  彎腰低聲安慰:“喂,你沒事吧。”

  無人應答,啜泣和自語都中止了。西爾比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電腦宕機了一般,一動不動。

  霍法覺得有些奇怪,于是也趴了下來,腦袋垂到西爾比下方,臉朝上看著他。結果看到西爾比像個傻子一樣,呆呆的注視著地面,嘴角還流著口水。

  霍法把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他也毫無反應。

  媽的該不是真的瘋了吧...

  霍法心里泛起了嘀咕,當國王當到壓力過大,或者過于孤獨導致精神崩潰,也不是頭一份的。不過更有可能是西爾比在裝瘋賣傻來糊弄自己。

  這家伙從第一次見面就極度不正經。他還記得當年自己和奧西維亞一起送他去巴塞羅納的時候,他在車子里尿了一褲襠,比現在還要膿包。當時自己還以為他是個癱瘓的病人,誰料后來才知道,他是個被薩拉查.斯萊特林詛咒的大魔頭。

  為了確認他究竟是真的崩潰了,還是糊弄自己,霍法咬咬牙,閉上眼睛,利用夢境的力量觀想出了一瓶風油精。

  他哆嗦了一下。

  打開了風油精,滴在了手帕上。

  然后用手帕捂住了西爾比只有微微呼吸的鼻子。

  “呃...!”

  不到一秒鐘。

  西爾比就直起腰背,劇烈的咳嗽起來。

  “陛下,您沒事吧。”

  霍法趕緊收起風油精,假惺惺的扶在他身邊問道。

  “咳咳咳咳...”西爾比趴在地上劇烈咳嗽:“你...你給我用了什么該死的東西...咳咳咳...哎呦嗆死我了。”

  他咳嗽說道,語調一反之前的冷酷和乖張,咳了半天,那風油精的氣味散掉之后,他哼哼唧唧的爬了起來,納悶的問霍法:“你怎么還在這兒?”

  此刻的西爾比全然不復之前那銳利危險的模樣,相反,他眼睛瞪的大大的,瞳孔很圓,出人意料的讓人覺得很天真。就像一個小孩子。

  “我一會兒就走。”霍法打著哈哈,保持著警惕。別說西爾比變成了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就算他變成了一只水熊蟲,霍法也會對他保持警惕。這家伙可是炸了霍格沃茨,并且把自己放逐到五十年之后的人,不可不防。

  但西爾比卻來了興趣,他看著霍法,撓了撓頭,好奇問道:“別急著走啊,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

  他好奇的看著霍法,摸到他旁邊蹲了下來,捏著他的臉頰晃而來晃,一會看著他的頭頂,一會兒看著他的下巴,甚至在霍法腦袋上摸了起來,如同一只猴子在給另外一只猴子抓虱子。

  霍法腦門上的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這種時候,他寧愿再去和格林德沃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愿跟這個奇葩在一起。

  “你究竟是誰?你為何一點都不害怕,卻又對我這么警惕,你究竟是誰?”

  西爾比嗅了嗅霍法的頭發。

  “你又是誰?”霍法忍不住問。

  此刻的西爾比和他曾經見到的任何模樣都不同。如果硬說相似,可能他帶西爾比飆車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和現在有些微類似。

  “西澤維爾...”

  青年嘟囔了一句。

  “西澤維爾!?什.....”

  霍法想問什么,但他悚然一驚。

  沒錯,西爾比只不過是他的曾用名,他告訴自己,他的真實姓名無人知曉,也從未對人說過。

  難道,他真實的名字,叫西澤維爾?

  果真如此,那么現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他最真實的一面么?

  一時間,一連串的念頭從他腦門中迅速閃過。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西爾比問。

  “我叫...”

  霍法欲言又止,西爾比卻認真的看著他。

  霍法腦袋快速思考起來,自己不可以把真實姓名告訴他,因為他到現在也不確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夢境與現實的區別在這里顯得異常模糊。

  如果是夢境,真實的西爾比很可能會意識到自己的歸來,因為他是夢境的執掌者,如果是現實,那更不得了,自己跑到一千多年前,把自己的名字告訴西爾比,未來再由西爾比來追殺自己。

  這又會構成一個可怕的循環。

  在經歷了六千次循環之后,霍法對那些確定的,既定發生的事,都心存敬畏。

  想到這里,他搖了搖頭,模糊的岔開了話題:“名字我待會告訴你,你先告訴我你為何躲在帳篷里不出去?”

  “我呆在這里,只是因為我很痛苦。”

  西爾比不再搗鼓霍法的腦袋,只是坐下來,十分坦誠的說道:“我太痛苦了。”

  “因為什么而痛苦呢,因為沒有對手所以太寂寞么?”

  “只要擊敗峽灣對面那個家伙,我在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對手了,這我當然知道,可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西爾比抱著自己的膝蓋,陷入了沉思:

  “從小到大,我想吃什么,別人就會把食物端在盤子里,恭恭敬敬的送給我,我喜歡什么玩具,別人就會想辦法把那玩具拿給我。

  可是,我真正想獲得答案的問題,卻沒一個人可以回答。

  長大后,因為我的該死天賦,我可以學會任何一個困難的魔法,因為我該死的能力,我可以擊敗了任何一個阻礙我的對手。因為我該死的容貌,我甚至可以吸引到任何一個女人。

  可是,我真正想獲得答案的問題,卻無法和別人提起。”

  西爾比抱著自己的膝蓋,厭惡至極的說道:“我的生活光滑的就像是一張令我惡心的絲綢,沒有任何凸起,也不需要我任何努力,我找不到活著的價值。一切都得來的太容易了,太容易了。”

  霍法不禁啞然,他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這家伙面前,冒著生命風險,押上自己幸福作為代價來阻止他。而他卻說自己得到一切只是因為無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這些話,他自然不能說出口,只是安慰道:“你已經很了不起了,普通的人,一輩子都達不到你的成就。”

  “放屁。”

  西爾比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這些是我的東西么?”

  他指著天空,“這些都是他的想法,他給了我這一切,他造了這滑滑梯,這個紛亂的時代,而我做的不過是順著這滑滑梯往下溜罷了。可我呢,我自己呢,我又是誰?”

  “你痛擊著教會,現在卻又說你相信上帝。這要是讓外面的巫師聽到,他們只怕會嘩變。”

  “我倒寧愿他們有一點自己的想法,事實上大部分人不會。”西爾比淡淡道:“我相信有更高層次的存在,它或許是上帝,或許是個老混蛋,也或許是其他什么東西。只不過教會自甘成為它的仆人,我不愿意。”

  “但你現在,的確是“它”的仆人。”

  霍法說道:“你在所有巫師的期待下成為了國王,君權神授,如果“它”不愿意,你不會成為國王。”

  “那怎么辦?你告訴我怎么辦?你要是我會怎么辦?”

  西爾比連問三遍怎么辦,他看著霍法,誠懇的問:“別和我說什么功成名就,娶妻生子那樣的話。對我來說,生命是一場無限的游戲,如若不能走到極限,我決不罷休。”

  霍法被震驚了,這一刻,他在西爾比身上看到了一些十分純粹的東西,那東西純粹到沒有一絲雜質。他自己身上可能也有一些那種東西,但和面前這個家伙比起來,卻只是螢火之與皓月。

  接近了。

  霍法知道。

  他接近本質了。

  這讓他的呼吸微微顫抖起來。

  好不容易平復下激動的心情,霍法沉聲說道:“現在告訴我,西澤維爾,你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很簡單,我想當一名巫師。”

  西爾比用有些惆悵的語氣說道,他抱著自己的膝蓋,“一名真正的巫師。”

  “可你已經是巫師了呀。”

  霍法困惑說道,它沒想到西爾比會給出這樣的一個答案,如果他還不算巫師,那什么人算巫師呢?

  “我不是巫師。”

  西爾比把頭深埋在胳膊里。

  “我曾是王儲時曾去看過一場馬戲,巫師從帽子里把兔子掏出來,觀看的人發出快樂的笑聲,我覺得那有成就極了。

  可現在我已經登上了王位,我不是巫師。我是國王,一半是人,一半是巫師的國王。

  我給世界帶來的并不是快樂,而是痛苦。戰爭的五年,我的軍隊蹂躪過大陸的每一片土地,將麻瓜的世界焚燒的寸草不生。

  況且,我沒辦法殺光所有麻瓜,即便我殺光所有麻瓜,巫師的后代依然會生出啞炮,啞炮的后代又會成為麻瓜。戰爭和沖突,會永無止境的持續下去。”

  霍法說道:“那一直這么拖著,也不可能會有結果,雪球已經滾起來了,你再阻止也是癡心妄想。必然會發生的事,如何能夠更改?”

  “是啊.....結果已是必然,我為何要做一件注定會發生的事。我注定會擊敗教皇,注定會成為大陸最強的巫師,注定會成為國王,注定會在痛苦和自我折磨中死去。我能怎么做呢,我什么都做不了。”

  西爾比看著霍法,“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我什么都不會做。”

  霍法說道:“維持現狀就好了。”

  西爾比:“這不是我想聽的答案。”

  霍法:“無論你想不想聽,世界就是這樣,人就是一種會不斷打架的動物。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即便沒有巫師,只有麻瓜,他們也會互相廝殺不休。

  異地戀燒死同性戀,基督徒殺死,白人殺死黑人,黑人再殺死白人,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他們甚至會因為口味是甜還是咸而打起來。只要有差異,就會有戰斗。”

  “我不同意。”

  西爾比搖搖頭,看著他:“我絕不同意,你說的,那都是后天發生的,他們是有選擇的。可是,巫師有選么?麻瓜有選么?天生就是巫師,麻瓜勢大就會被麻瓜所殺。天生是麻瓜,巫師勢大就會被巫師所殺,這完全不公平。”

  霍法:“沒有公平可言,縱觀人類歷史,又有幾個人可以有選擇的余地呢。

  我們做的一切選擇,不過都是當下最正確的選擇,可如果回頭去看,其實每一步都漏洞百出,錯誤無數。

  可曾經的事實就擺在那里,它才是強大的,不可違背的,不可改變的。

  就像你覺得一切都太容易了,那是因為你在順應這個時代,順應所有巫師的想法,他們需要一個王者,而你恰巧又可以成為國王。

  如果你對抗這個時代,那才會令你體會到真正的痛苦。”

  “原來如此。”

  西爾比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原來如此...”

  而后,他便不再說話,只是張開嘴巴,定定看著前面。他那稚童般神色消失不見,瞳孔逐漸收縮,直至成為一個小點,眉頭也銳利的向上挑起。

  霍法一驚,怎么回事?

  這家伙為何聊著聊著又變回去了。

  “你是誰?”

  西爾比又問了一遍。

  這時的他完全沒有任何天真可言,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審視和無情。

  這兩種狀態切換之快,即便是霍法,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站了起來,整個人銳利的像一把十字劍。

  “你是誰?”

  他極具壓迫性的問道。

  “我誰也不是。”

  霍法站了起來,本能告訴他事情不對頭,應該趕緊跑路為上了。

  “那你憑什么覺得你就是對的,憑什么世界上就不存在真正的理解,憑什么消除差異,人不能變得更幸福。”西爾比咄咄逼人的問。

  “天道無情,我只想順應它。”

  霍法說道。

  “所以你就是天道么?”

  西爾比的氣勢一點點攀升。

  帳篷之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霍法點點頭:“我就是天道。”

  西爾比的眼中亮起了奪目的光彩。澎湃的力量潮水般洶涌而出。籠罩兩人的帳篷被狂風瞬間扯飛,在一片驚呼聲中,西爾比仰頭大笑著說道:“原來是你,我終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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