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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奇才

  拉米羅一世臉色驟變只持續了零點五秒。

  隨后他就恢復了正常,在神父和士兵的注視下,他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從注視他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一直等他坐上了仆人帶來的馬車,他才勃然大怒道:“妄議未來王儲,不怕死么?”

  他冷厲的質問自己的管家:“哪有剛出生就被被斷定...斷定成巫師的?”

  米拉羅的質疑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半輩子和教會的人打了無數次交道,也幫他們處決的巫師有十幾個之多,男巫也好,女巫也好,確有其事也好,招搖撞騙也好,但他們大多年紀都在二十歲朝上,最年輕一個的也有十五六歲。

  他尚且不知道巫師這東西的具體成因,但他知道自己那尚未見面的兒子出生還不到一個月,用“巫師”來稱呼一個一個月的孩子,未免也太瘋狂了。

  老管家已經快要哭了:“主人,我沒跟您開玩笑啊,您過去看看,就知道了呀。”

  看著這個跟了自己十幾年的管家一臉凄慘,拉米羅一世的心臟直直的沉到了谷底。

  “把你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拉米羅沉聲說。

  管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拉米羅離開的一個月,伯爵城堡里發生的事情交待出來了。

  當時,拉米羅剛走沒多久,他臨盆的妻子就誕下了一名男嬰,伯爵夫人給他取名為西澤維爾,這是她很早就和拉米羅伯爵商量好的。

  西澤維爾剛出生時,看起來和其他人沒什么區別。哭聲洪亮,餓了吃奶,飽了就睡覺。

  但是很快,別人就察覺到有些不對頭。

  伯爵夫人一天夜里去上廁所,醒來的嬰兒發現母親不在,頓時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哭,從臥室到廁所的墻壁就全塌了,塌出了一條筆直的通道。從臥室到廁所,當時差點就把孤零零坐在馬桶上如廁的伯爵夫人嚇的掉進馬桶里。

  侍女們七手八腳的把嚇壞的夫人從馬桶上扶了起來,扶去了臥室,那嬰兒還沿著塌出來的走廊不斷爬行,直到把他們母子二人重新擺到了一起,男嬰才不再哭鬧。

  當天晚上城堡燈火通明,雞飛狗跳,侍衛們認定有什么人闖進了城堡,所以才把墻壁弄塌了,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罪魁禍首,最后只能把責任歸咎于建造城堡的工匠偷工減料,把負責督造城堡的師傅給鞭打了二十鞭子,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事情還沒結束,又過了一周,這一天,城堡外有幾個果農送來了新采摘的櫻桃,櫻桃紅艷欲滴,伯爵夫人十分喜歡。吃櫻桃之余,她又用櫻桃去逗自己的孩子,那紅紅的小櫻桃在西澤維爾面前晃來晃去,西澤維爾對那紅紅的小玩意很是喜歡,很想吃櫻桃。

  可夫人也只是逗逗他,沒別的意思,畢竟那么點大的孩子不能吃水果,只能吃奶水。于是逗了一會兒之后,就把櫻桃給拿了回去。

  誰料剛拿回去不到一會兒,西澤維爾就不高興了,他又開始哭,于是夫人趕緊給他喂奶,又吩咐侍女把自己的櫻桃給收拾走。

  但這下可就闖了大禍,搖籃里的西澤維爾哇哇大哭,于是,成百上千顆櫻桃從城堡外面飛了進來,砸碎了玻璃,堆積在了夫人房間里。不到一分鐘,那櫻桃就像洪水一樣,從夫人的房間里沖了出來,沖碎了木門,把走廊里的幾個侍女從樓梯上沖了下去,把前來護駕的侍衛沖的翻到在地。

  “那一天,整個阿拉貢地區所有的櫻桃果農都幾乎破產,他們樹上的水果不翼而飛。而當侍衛用盆把山那么高的櫻桃撈走的時候,您的孩子正坐在...坐在櫻桃里哈哈大笑呢...”

  管家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拉米羅臉色煞白,心臟冰冷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然后呢?”

  “然后...”

  管家驚恐的看著拉米羅:“自從那一天之后,夫人斥退了所有的護衛和侍女,將他們封鎖起來,隨后寸步不離的和您的孩子呆在一起,哪里都不敢去。”

  聽管家這么說,拉米羅稍稍松了口氣。

  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主仆二人回到了伯爵城堡。

  拉米羅離開馬車,跺跺腳,甩開護衛獨自朝宮殿深處走去。只有他的幕僚和管家緊緊的跟在他身后。

  沒過多久,他就穿過了嚴加封鎖的城堡外庭來到了城堡內庭。

  在這里,他叫停了自己的副手和管家,沒讓他們跟在自己身后。

  米拉羅一人沿著通向妻子臥室的漫長走廊朝前走去。

  走廊中火盆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可他在進入這地方的時候,卻絲毫沒有感到溫暖。

  那一個個火盆就像一個個眼睛,每經過一個火盆都會有一個眼睛睜開,冷冷的注視著他,那無形的壓迫難以形容,仿佛被神靈注視,他心底的所有秘密都一覽無遺的顯露出來,無論是他曾經密謀殺人,還是和侍女在廁所私通,亦或是幼時掉入糞坑,事無巨細,被看的清清楚楚,再無任何隱私可言.....

  拉米羅自幼遭遺,摸爬滾打數年才有了如今這地位,可在這詭異的壓力之下,他竟罕見的打起了退堂鼓,可一想到那不過是自己的兒子和妻子,他咬咬牙,強行頂著那怪異的壓力,直直的朝前走去。

  壓力越來越大,耳邊只能聽到自己粗壯的喘息聲,甚至連眼前的火盆都似乎扭曲了,腳下的地面也變成了蠕動的血肉,讓他難以前進。

  但拉米羅頂住了壓力,雖然每走一步,都像跨過十米以上的臺階,但他終究是頂住了。

  等到他最終來到自己妻兒的臥室門前時,他已大汗淋漓,周身就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打開門,他看見自己的妻子抱著一個幼子,在四柱床上,微笑的看著自己。

  妻子在微笑,她懷里的嬰兒則呼嚕嚕的瞪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他。那嬰兒粉雕玉琢,看起來可愛極了。

  “米婭!”

  他虛脫的喊了妻子一聲,目光死死的盯著妻子懷里的男嬰。

  “拉米羅...”

  妻子溫柔的呼喚他,抱緊了幼子,那無形的壓力減弱了一分,國王拉米羅一世緊了緊身上的輕甲,咬牙來到了四柱床邊。

  嬰兒對他漸漸的失去了好奇,也可能是肚子餓了,他伸出小手在母親的胸前抓來抓去的找奶喝。

  在嬰兒移開目光的一刻,壓力陡然消失了,拉米羅一世的肩膀頓時松懈下來。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說道:“來,讓我抱一下。”

  他伸手抱向自己素未謀面的孩子,將他從母親的懷里奪走了。就這么一個簡單動作,導致嬰兒嚎啕大哭起來。

  嬰兒一哭,拉米羅就感覺自己被看不見的狂風擊中,龐大的力量推著他,將他向門外推去。他死死抱緊的嬰兒,沒有讓他脫離自己的懷抱。

  丁零當啷轟隆隆......

  在自己妻子凄厲的喊叫聲中,他后退著,撞碎了花瓶,撞倒了桌子,撞塌了房門。

  但米拉羅依然沒有松手,嬰兒哭的更大聲了,他小腿亂蹬,手臂亂劃,伴隨著他的動作,整個伯爵城堡都搖搖晃晃起來,灰塵石子簌簌直掉。好像處在八級地震的中心一般。

  拉米羅大為驚駭,他路過走廊的時候就想過這小子很可能十分可怕,但萬萬沒想到會可怕到這種程度。

  噼里啪啦....

  走廊里的火盆砸翻在地,頭頂的吊燈摔碎地面,瘋狂后退中,他撞到了一個傾倒的火盆,自己也摔倒在地,臉上被碎石切出了一道深深的刻痕,他下意識的緊緊抱住了男孩,以免他被掉下來的石塊砸傷。

  終于,經過了令人絕望恐懼的十幾秒,男嬰大概是想喘口氣,哭聲中斷了一下。于是地面不再震動,狂風停止下來。

  灰頭土臉的米拉羅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渾身破破爛爛,那件從納瓦拉首都潘普洛納穿回來的素袍被燒的全是破洞。

  鮮血從他臉頰留了下去,滴在他懷中嬰兒的手指上,那嬰兒吮吸了一下手指上的鮮血,咂巴咂巴了幾下嘴,看著拉米羅的眼神逐漸平和,甚至要伸手摸他的下巴。

  拉米羅一世氣喘吁吁,瞪著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懷里抱著的嬰兒,天知道自己抱著的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這時,察覺到異常的幕僚和管家匆匆從外面沖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大群驚慌失措的侍衛。

  管家看見抱著嬰兒站在走廊里的拉米羅一世,趕緊張開雙臂把其他人攔在了外面。

  而幕僚則急匆匆的來到了拉米羅身邊,難以置信的看著襁褓之中的嬰兒,震驚道:“我從來沒見過有這么強大的魔力波動,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打了個寒顫:“一般的巫師子嗣會在十歲左右完成覺醒,但也遠不及您的孩子的程度,如果讓他活著長大,他必然會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巫師。”

  閱歷豐富的幕僚這么說,拉米羅一世頭上也是冷汗直冒。

  阿拉貢乃至整個納瓦拉王國,都是以天主教立國。天主教是他們最核心的信仰,是他們立足的根基。

  而教會最反感的就是異端邪說,其中最嚴酷鎮壓和打擊的莫過于巫師和巫婆,對待巫師和巫婆就和對待魔鬼沒有區別,但凡發現一個巫師,都要就地格殺。

  如果讓人發現了自己生出來的嬰兒是一個巫師,一個惡魔,那么...其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自己本就是私生子出生,合法性就存在質疑,如果再扣上一個巫師父親的帽子,那么這個國王怎么想都是坐不下去了。

  越想,拉米羅一世越是不安,他看著懷里嬰兒肥嘟嘟的臉頰,另一只手掌緩緩的摸上了腰間的佩劍。

  這時,伯爵夫人捂著胸口沖走廊外沖了進來,劈手將嬰兒從他懷里奪走。

  “你...你想干什么?”

  伯爵夫人抱著自己的孩子,警惕的看著拉米羅,尖叫道:“我警告你,這可是你的親生骨肉。”

  “主人,”幕僚上前一步,當機立斷的說道:“不能留啊,教會的勢力無處不在,他必然要接受洗禮,如果被主教知道,那您......”

  幕僚沒有說下去,拉米羅握緊了手中的劍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方是深不可測的,完全不可撼動教會勢力,另一方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看著拉米羅變幻莫測的臉孔,他的妻子不由的尖叫后退:“停止你的想象,拉米羅!!”

  “主人...!”

  幕僚焦急的催促。

  利刃被拔出鞘。

  咔擦!!

  鮮血飛濺。

  伯爵夫人的驚恐的表情定格在了臉上。

  只見拉米羅一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十字劍,一劍刺死了自己的副手。隨后,他毫不留情的拔出利刃。將跟了自己五年,現在還一臉不可思議的幕僚活活刺死在原地。

  他面色冰冷的說道:“不管你有多聰明,都不應該來挑戰我的底線!”

  說完,他拔出利刃,任由幕僚尸體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一片寂靜中,唯有嬰兒咿咿呀呀。

  拉米羅一世擦了擦劍刃,走到管家面前,說道:“但凡是知曉那兩次魔力暴走的仆人,全部辭退掉,如果有敢嚼舌頭多嘴的,格殺勿論。”

  “是。”

  管家看了眼地上還在抽搐的尸體,松了口氣,深深的彎下腰。

  管家走后,拉米羅利劍歸鞘。

  他走到嬰兒面前,俯身看著他。

  即便剛才在這男嬰面前殺了人,但男嬰卻絲毫不見恐懼,反而嘻嘻哈哈的笑著,伸出柔嫩的小手捏著拉米羅一世的胡須。

  看著嬰兒嘻嘻的笑臉,拉米羅臉色柔和一些。

  他用手指捅了捅孩子的臉,低聲說道:“真不愧是我的兒子,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

  嬰兒抓住他的手指,他臉上被石子擦出來的傷口竟自動愈合了。

  拉米羅一世神色肅然的對自己妻子說道:“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的魔法天賦,在他成年之前,我要他得到最好的王室教育,讓他完全忘掉自己是一個巫師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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