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球內,那只章魚模樣的小怪物正閃爍著奇特的脈沖光芒,它的四只觸須有規律的抖動著,空殼腦袋里的一團黑色中,有一個類似眼睛的白色光點。
此前這小東西和自己有過一次交流,那是在自己見到瑞恩之前,不過那一次,它并沒有說話,有的只有閃爍光芒而已。
“你聽見我說話了么?”
它沒有嘴巴,也沒有開口,但那聲音卻十分精準的傳遞到了霍法腦中,這是一種十分神奇的體驗,而他發現自己也可以這么做,仿佛本能一般。他捧著玻璃球,仔細端詳著它,用意念:“是你在和我說話?”
“不是我還有誰?”
玻璃球中的小怪物飛舞一圈,空腦殼的混沌黑霧中不時閃耀著電流一樣的脈沖光芒。
“你是什么?”
“噩夢之神,利維坦的幼子,古老神靈中的一員。”觸須怪說道。
霍法:“.......”
如果之前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稱為神。那他一定會給他在后面加一個經字,但在經歷了這么多波瀾詭譎的故事之后,他竟然一點都沒有懷疑這小怪物的話,畢竟他剛剛還看見月亮中那只巨大的虛影,這些事情即便是用魔法的角度來看,都顯得難以理解,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之前在海里的噩夢是你帶給我們的?”
“是,遇見我的人都會墜入噩夢,我以此為樂。”觸須怪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它大大方方的承認,它的聲音沒什么波動,也沒有起伏。
“你為什么要殺我?”
“我要澄清一點,我從未想過置你于死地,那些人的死和我并無關系,我只是讓你們做了個夢,夢里的內容,都是你們自己內心不安的投射。”
霍法仔細一想,發現這家伙說的也是事實。只是他還是難以接受自己身邊突然多出一個神,這種事情對他的世界觀沖擊實在有點大。
“神靈......究竟是什么?”
他之前見識過死神的力量,現在又見到了一個自稱古神幼子的家伙。他對這個世界的本源開始更加好奇了。
“如果硬要給你解釋,神靈就像是一種記憶,一種傳承,或者更具體點,是一種意念的綜合體。當一個人活著的時候,有人知道他,有人記得他。可當他死去,在最后一個人徹底忘記他之后,他便不復存在。
神靈也是一樣,在人群相信有神靈存在時,無論它是邪惡,是善良,是可怕,是仁慈,是瘋狂,是理性,那么它便會存在。
可人群不相信有神靈存在,當人群的思維被無盡的日常消磨殆盡,當人不再思考,不再需要神靈,那么神靈也不復存在。”
說著,它繼續漂浮一圈,“你瞧,現在我只有巴掌這么大,遠古之前,我存在于每個人的夢境,漂浮在思維宇宙之中,橫行無忌,就連上帝也無法控制我的行為。
那是因為人群會畏懼夢境,崇拜夢境,但現在,他們已經不在乎夢境了。這種趨勢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強烈,我有預感,也許五十年之后,我就會變得只有螞蟻那么大。”
小怪物說了很多,但霍法聽著又倍感矛盾。
“聽你的意思,好像神是人造的。”
“也許。”小怪物的回答模棱兩可。
霍法看了看胸口,自己心臟位置的那道三環傷疤如同某種印記,正在微微跳動。很難想象是何等的力量讓這種必死的傷口在短時間內愈合。
他好奇的捧著玻璃球,“那你之前怎么不說話。”
“我在說,我甚至還警告你,離那個死神的信徒遠一點,只是你無法聽見更無法理解我的語言罷了。”
玻璃球中那未知的生物如是說道:“我并不是人類,也無法用語言和你交流。不過,你現在身體里有了一部分古神的力量,勉強算是我的同類,所以你現在可以聽見我說話了。”
“古神的力量......等等,你是救我的那個人么,修復我傷口的?”
“不是我,是夜神的力量挽救了你。與其說是挽救也不對,倒不如說是你剝奪了他的一部分力量,讓自已的生命得以延續。看你自己胸口那個疤痕了么,那就是夜神的圖騰,古老的先民用會把這種東西刻在自己的胸口,以祈求夜晚的庇佑。”
“我剝奪.....神靈的力量?”
“它想要把你轉化成血親,但并沒有成功。”它在玻璃球里翻滾一圈,“有些巫師會比較犟,你看起來就是其中的典型,這也就是神靈并不太喜歡和巫師打交道的原因。”
霍法思考片刻,他想到自己在血池中遇到的那股龐大無匹的精神力量,自己引以為傲的精神力在那股力量之前,就像老鼠和大象的區別一樣。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力量的對手。
“我不認為我有剝奪它力量的資本。”他慢吞吞的說:“倒是你,在我做完選擇之后,夜之神的力量就消退了。”
“我也是古老神靈中的一員,你都選擇了我,它能有什么辦法,難道要和我展開神戰么,年代已經不同,早已不是諸神統治的世界,同樣都是茍延殘喘的小神,我們沒有力量再去折騰了。”
話說到這份上,霍法逐漸理解了自己的處境,相比較于成為一個吸血鬼,噩夢聽起來倒還能接受。不過,自己現在算什么?噩夢之神的信徒么?梅林胡子,他連噩夢之神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對玻璃球里這東西的目的也是一無所知。”
“你不是我的信徒。”
玻璃球里的怪物突然說道,“至于我的目的,我想恢復到遠古時期的體格,就像你在夢境中看見的那樣,現在的我,太不健康了。”
“你在讀我的思維?”
霍法警惕之心大盛,他遠遠的將玻璃球拿開,仿佛它是一枚核彈頭。
“不然我怎么和你交流呢?”
“你少來,再這么做我會直接把你扔掉。”
霍法作勢欲扔,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沒人可以讀我的思維。”
“可以理解。”
小怪物的腦袋在玻璃球內抖動了一下,就像是人類在點頭:“你畢竟還是人類的一員,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思維獨一無二,不可侵犯。但在我看來,其實每個人的想法都大同小異。為了存活所以需要利益,為了繁衍所以需要性,為了精神所以需要情感。我讀過上億人的思維,恕我直言,你的想法和他們的并無區別.......”
玻璃球在天空劃出一道弧線,飛出了上千米遠的距離。消失在了天際。
霍法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頭,那家伙不知道為什么說話和自己有些像,特別是那種好像看透世間萬物的口氣,“難道我平時也是這么討厭么?”他忍不住自言自語。
“如果你喜歡扔東西,以后可以去打棒球。”
聲音再度在他腦海中響起。
“我靠!”
霍法嚇一跳,只見天空中銀色光芒一閃,被自己扔出去的玻璃球居然又像隕石一般砸了回來,精準的砸中了他的腦門,好似自己剛剛扔出去的是一個回旋鏢,而不是一個玻璃球。
“你怎么還在!?”
霍法捂著腦門憤怒說道。
“自從你在夢境世界中觸摸到我的那一刻,某些不可抗力就已經將我們的命運鎖定在一起,也許你應該稱呼我為伙伴,然后對我態度好一些,畢竟我剛剛在夜神手下救過你。”
“你干嘛救我,那么好心?說不定你是想占據我的身軀,然后吞噬我的靈魂,把我變成你的奴隸。”
“那是夜神的做法。”
對于霍法的惡毒指控,小怪物顯得非常平靜。事實上他的口吻從頭到尾都沒有波動,如一臺沒有情感的機器,“我說過自己的目的,我想恢復遠古時代的強大,而你應該可以幫我,所以我救了你。”
“那你怎么不讓我來讀你的思維?”
霍法心有不甘。
“會,只要你要你成長到那一步的話。”
玻璃球里的怪物說道。
“沒興趣,我是人類。我還是想正常一點。”
或許是為了體現自己是人類這一特點,霍法這句話特地用嘴巴給說了出來。
“行吧。”
玻璃球里的怪物平靜的說道,“我這樣做只是為了交流方便,不浪費時間,但如果你感覺我對你不尊重,那我可以不這么做。”
霍法拾起了玻璃球,有些忌憚的看著球中怪物,手心有些發燙。而玻璃球里的那只怪物同樣也在看著他。
這時,一種親密無間的感覺升騰而起,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他記得當初在夢境深海中的時候也是如此,他對這只怪物有一種詭異的移情作用。
好一會兒,他才克制下內心的不知為何而起的感受,把心思轉到了正事上。曼斯帶走了克洛伊,修女的命運危在旦夕,可他卻對那個男人一無所知,一個麻瓜是如何做到被刀子刺穿心臟而不死的呢?
“既然你說我們是伙伴,那你可以解答我的問題么?”他舉著玻璃球問道。
“當然。”
玻璃球里的小怪物說道。
霍法:“我沒有殺掉那個家伙。我把刀子插進了他的胸口,但他一點事都沒有。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是不是也是一只吸血鬼?”
“唯有頂級但血族才可以做到肉體被毀而不死,但穆勒曼斯并非如此。他不死的原因是由于他的靈魂不在他身上,你對他的肉體做再多手腳都是無意義的。”小怪物說道:“他是死神的信徒,死神早已收走了他的靈魂。”
“我不明白。”
霍法一臉懵逼。
“相對于我們這些已經被遺忘在歷史塵埃中的弱小神靈,有些神靈的存在從未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弱,例如死神。
作為這個世界至高的神靈,它有權利決定生命的死活。你雖然把刀子捅進了他的軀殼,但他的靈魂卻不在軀殼之中。只要不切斷那具肉體和靈魂之間的聯系,你永遠也殺不掉他。他的靈魂可以像牽線木偶一樣,在未知且安全的地方操控著那具身體。”
“那不就是永生不死?”霍法驚駭。
“一切都是相對的,你可以說他是不死的,也可以說其實他早就死了。和你戰斗的不過是一個空傀儡。”
傀儡......這個說法讓霍法有些不寒而栗,他想到自己在巴黎和曼斯第一次見面,還有后面幾次暗中交鋒,這個生龍活虎且心狠手辣的家伙可一點都不像什么傀儡。
不過,他又突然記起,自己和多米尼克戰斗之前,多米尼克曾經問過自己,格林德沃是否賜予過自己不死之力。
如果曼斯是被格林德沃派遣過來抓捕克洛伊,那么收走他靈魂的人毫無疑問也是格林德沃,因為只有他才擁有死亡圣器,長老魔杖。所以......多米尼克口中的不死之力,便是這股力量么?
他思考的時候,玻璃球里的怪物平靜的看著他,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看起來并沒有再讀他的思維。
“告訴我告訴我該如何打敗他么?”
霍法問道:“你肯定知道辦法吧。”
“你知道答案,不必來問我。”
玻璃球中的小怪物突然盤旋著閉合起來,優雅如含羞草,“還有,做為伙伴,霍法.巴赫。我勸你還是找件衣服穿一下吧,有人過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為什么還要來問你......?”
霍法搖晃玻璃球,試圖和它繼續交流。但玻璃球光芒消失,小怪物變成了一坨黑色的種子,不理睬他。于此同時,身后傳來了密集且匆忙的腳步聲。
霍法轉身,看到了幾個穿著黑綠色西裝的少男少女從高處跳了下來,為首那名少年落地便發出驚呼:“Holy侍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