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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四只動物

  黑暗的地道中,安克爾舉著火把一路向下。他扶著墻壁,走的異常小心謹慎,生怕下一腳踩空就掉進了無底深淵之中。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想著記下自己走過的階梯,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無論他怎么走,這臺階永遠也看不見盡頭,仿佛那末尾鏈接著地球的另一端。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手里的火把開始搖曳起來,燃料快用盡了。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襲卷過來,那是最原始的未知,最原始的恐懼。

  安克爾站定不動了,這感覺讓他想起了兒時去爬山時,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上看,兩腳發軟。

  他回頭看了一眼。

  洞口已經看不見了。

  他咬咬牙,扶著墻壁一步步往后退去。

  可剛退兩步,卻又不動了。

  他嘴角抽搐了兩下,一絲不甘和羞惱從他內心狂涌而出,轉瞬間占據了他的大腦。

  后退?

  回到那個洞穴?

  “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嚇到我?”

  想到那個灰發少年譏誚的眼神、他的聲音如毒蛇嘶鳴一般在甬道內響起,激起陣陣回響,他冷笑重復:“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我?”

  他陡然抬頭咆哮起來:“你以為這樣可以嚇到我?你以為我是奧爾多那種泥巴種?我父親是德意志最偉大的資本家,我的祖父是歐洲最著名的奴隸主。我,安克爾.馮.克萊斯特!三十年來殺人無數,我的敵人尸體足以在萊茵河上筑起高壩,區區黑暗可以讓我感到害怕?休想,我才是黑暗!”

  呼!!

  說完,他竟一口吹滅了火把,將木棍砸在階梯上,周圍徹底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毫不在意,大踏步的朝下走去。

  起先他因為看不見,還摔了幾跤,但很快他就爬起來,怒氣沖沖的向下走去。

  一邊走他還一邊冷笑著自言自語:“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來啊,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保持著高昂的斗志,在漆黑中行走。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三十分鐘。

  一小時。

  兩小時。

  三小時。

十小時  或許更久。

  黑暗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斗志漸漸散去。

  他腳步看似堅定,但背后卻被冷汗浸透。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已經走到莫霍面,也可能走到了古登堡面,甚至可能已經越過了地幔,直接走進了地核也說不準。

  終于,安克爾累的不行了,他氣呼呼的不甘說道:“算你贏我一次,等我休息一會兒,我們再來過,看是你深還是我能走!”

  說罷,他躺在黑暗中的臺階上。閉上眼睛。地面凹凸不平,又冷又硬,但沒過多久。安克爾竟真的睡著了。

  或者說,他從另外一層黑暗中清醒了過來,面前依舊是一層不變的甬道,所謂的休息和睡眠不過是一種幻覺。

  他終于徹底慌了。

  一時的妥協與后退換來的是氣勢飛速衰退,在高漲斗志后的一天,他認清了這可能是一個無底洞的事實,轉而向地面爬去。

  可怕的是,他再也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往上爬的感覺竟然和往下爬沒什么區別。外加上四周一片漆黑,壓根沒有任何參照物可言,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往上走還是在往下走。

  黑暗無時無刻不在壓迫著他的神經,無數情緒在他腦海中輪番上場。

  他后悔親自進入地底,開始痛恨和他做交易的巴赫、害怕蟲子的奧爾多,還有該死的任務目標勒梅。

  這洞里的一切,這夢境中的一切,沒有一件不讓他討厭,被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更是讓他萬分屈辱。如果可以走出這個夢境,找到夢境的源頭,他一定要將它碎尸萬段,無論它是什么。基于這股屈辱的仇恨,他向神靈祈禱,即便付出靈魂的代價,也要擺脫這片黑暗。

  一絲光亮出現在他眼前。

  不可思議!

  安克爾像沙漠里行走了一個多月的旅人看見泉水一樣狂奔過去。

  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他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厲害。

  會是什么?

  會回到現實世界,還是看到夢境的源頭,再不濟,回到先前的山洞也不錯。

  他來到的亮光的位置,眼前豁然開朗。

竟然是個半球形的房間  房間里陳設非常古怪,堆滿了骸骨。

  骸骨中央有一張惠斯特牌桌,牌桌上堆滿了花花綠綠的籌碼,牌桌四周有四個打牌的動物。

  它們分別是一只狐貍,一只狗熊,一只老鷹,還有一只乳白色的鴿子。

  “哦,嗨,你好啊。”

  狐貍的位置正對著他,率先和他打起了招呼。顯得很是彬彬有禮。

  其他三只動物也同時扭頭看了過來。

  面對三個野獸腦袋,安克爾心臟砰砰直跳,一切都被混亂和不可思議接管了。

  察覺到自己的恐懼,他暗中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頭,他是巫師,只有別人可以畏懼他,他不應畏懼任何怪異。

  “你來的正好。”狐貍說道。“我就要輸了,你可以幫我把牌打贏么?”

  安克爾看著狐貍笑瞇瞇的臉,吞了口唾沫,心里憋了一萬個問題愣是一個都沒問出來。

  在狐貍微笑的注視下,他雙腿不受控制一般走到了牌桌前,拿起了被狐貍扔下的那副牌。

  “這牌太爛了。”安克爾說道:“我不可能贏。”

  “我相信你。”

  狐貍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他肩膀上。

  “看了牌,就要玩。”老鷹說道。

  狗熊和兔子盯著他。

  安克爾暗地打了個寒顫,拿起那副爛牌,開始打。

  第一局,他在慌亂之中,絞盡腦汁,每一步都謹小慎微,可最終,他還是輸掉了。

  狗熊哈哈大笑,老鷹發出一聲嘶鳴,從牌桌下探出鋒利的鉤爪,一把抓住狐貍面前的籌碼,抓了一大把拖到自己面前。

  安克爾面如死灰的看著狐貍。

  狐貍攤開手,無奈的笑道:“還剩一點籌碼,能不能翻盤就看你了。”

  說完,四只動物繼續開始洗牌,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一張張撲克牌被扔到安克爾面前,他不知道這究竟在干嘛。

  發完牌,狐貍用毛茸茸的爪子把牌推到他的面前。“這次的牌不錯。”

  “你們是什么東西?”他牙齒打顫。

  “我們是打牌的賭客。”狐貍說道,“來吧,幫我贏下這場賭局,你應該經常玩牌的才是,就當娛樂好了。”

  娛樂?安克爾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的確經常玩牌,但那是在最高等的俱樂部里,和最上流的人抽著雪茄,心態放松的娛樂。

  在這種地方,他如何能放松下來,又如何能找到快樂。

  “我翻方塊,該你了。”狗熊說道。

  第二局。

  牌運不錯,在他全神貫注的操作下,他為狐貍險險扳回一局,但狐貍面前的籌碼并沒有變多。

  “五局三勝。”狐貍說道。

  “還要來?”安克爾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離開?”

  “打完這局再說,瞧,這么多好寶貝,你不想贏么。”它指著桌上的籌碼,“有了它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離開這里也可以?”

  “只要你愿意的話。”狐貍笑瞇瞇的說話聲被洗牌聲淹沒了,三只動物重新洗好了牌,把牌碼放在他面前。

  只要打牌贏了就可以離開么?

  又一局,他緊繃著神經,全神貫注。

  這一次的牌比上一次的好,他又贏了。

  狗熊懊惱的拍著桌子,老鷹不高興的把牌扔在桌子上,鴿子咕咕咕的叫著不停。

  連續兩次的勝利帶來給安克爾帶來了某種奇特的爽感,高壓下的勝利和平日里那些平淡無奇的勝利不同,他找到了一種類似走鋼絲的快樂。

  這快樂猶如十三歲的初吻,讓他渾身顫栗,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狐貍說的沒錯,他不僅找到了快樂,甚至還想要再來一次。

  第三局,他狀態更佳,再度勝利。

  狐貍開心的拍起了手,“瞧,我就說你能贏,不是么?”說著,它開始的將其他幾個動物桌上的籌碼拿了幾片,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這些籌碼是什么?”

  安克爾好奇的問狐貍,他心情還不錯。

  “這些是時間,贏的玩家可以獲得輸家的時間,瞧。”狐貍用毛茸茸的爪子把籌碼擺在他面前,安克爾仔細一瞧,那籌碼黃燦燦的,和金子差不多,不僅如此,每個籌碼中間還有各式各樣的美人,她們搔首弄姿,和活人一模一樣。

  “是不是很棒。”狐貍問道:“有了時間,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是挺好的。”安克爾誠心誠意的嘟囔了一句,他把狐貍手里的籌碼摸了一圈,摸到中間那個女人圖案的時候,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咯咯嬌笑起來,害羞極了。

  “是挺好的。”他笑著重復,“對了,如果沒有籌碼會怎樣?”

  “你可以把輸的沒有籌碼的玩家吃掉。”

  狐貍收回爪子,笑瞇瞇的指了指屋子里那圈骨頭:“看,這里本來有很多人在玩,但現在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如果你吃掉足夠多的玩家,你就可以獲得無窮無盡的時間。”

  “無窮無盡的時間?”

  “沒錯,獨一無二的永生。”狐貍說道。

  “太棒了。”安克爾看著其他幾只動物面前的籌碼,舔了舔嘴唇:“我必然會贏。”

  他徹底忘記了自己來這里是來作什么的,全心全意的撲在了牌局上,一局,兩局,三局。此后的牌局不再像最開始的兩局一樣,輕松獲勝,它變得正常起來。有輸有贏。

  但正是這種輸贏之間的輪回讓他倍感刺激,他不停重復著牌局,牌技在不斷磨練中,迅速提高。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面前的籌碼也越來越多。

  在一場曠日持久的牌局之后,狗熊率先輸掉了所有籌碼,他發出一聲哀嚎,扔掉牌就向遠處跑去。

  它的嚎叫激發了安克爾體內的某種原始的沖動,他踩著牌桌就跳了過去,野獸一般重重的把狗熊壓在身下,一口咬在它的脖子上。

  狗熊皮糙肉厚,他使用了全身的力量才撕開了它的喉嚨。奔涌而出的鮮血沒有任何異味,如琥珀一般剔透,如紅酒一般甘醇。

  在鮮血的洗禮之下,安克爾一直以來躁動不安的情緒得以平復,他確認了自己在食物鏈中的地位。閉上眼睛,坐在地上,慢條斯理如同享用大餐一般,將狗熊吃的只剩白骨。

  他進食的時候,其他三只動物都保持著絕對的緘默,如同頂級餐館里侍者,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吃完狗熊,他慢條斯理的坐在位置上,把三個動物挨個挨個的看了一遍。

  “你們不怕么?”他問。

  回答他的是洗牌的聲音。

  “很好。”

  安克爾露出滿意的笑容,開始抽牌。

  規則他越來越熟悉。

  不到二十分鐘,鴿子面前的籌碼被他一贏而空,還沒等鴿子逃跑,他劈手就將那只白色的鳥握在手中,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它的腦袋。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致于鴿子直接被他捏成了肉醬。

  吃完鴿子,他淡漠吐掉嘴里的羽毛。

  “再來。”

  老鷹和他面對面,突然,老鷹把牌一扔。

  “你贏了,我認輸。”

  “為什么?”

  安克爾驚訝。

  “你已經和規則融為一體了,沒人可以擊敗你。”

  “原來如此。”

  安克爾無所謂是聳聳肩,“隨你,反正結局也不會改變。”

  他抓住老鷹的翅膀,直接把他撕成了兩半。

  鮮血淋在他的身上,但這一次,他卻又有些索然無味,老鷹和鴿子都沒怎么反抗。

  “沒意思,一點都不刺激。”

  他皺眉四處看了一圈,看到了笑瞇瞇的狐貍,有了想法。

  “你來,你來陪我玩。”

  狐貍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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