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競忠原本是進屋就罵罵咧咧說今天又他媽輸了,然后聞了聞味道,似乎很滿意石曉惠的識趣:“今天終于良心發現,舍得把你寶貝閨女給你的私房錢拿出來買菜了?”
石曉惠沒說話,只是原本恬淡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滿臉的沉郁陰霾。
戚競忠看見石曉惠的臉色變得很不好,頓時原本因為晚上可以有一頓像樣飯菜帶來的一絲笑意也消失不見,他把頭上的鴨舌帽“啪”的一下摔在已經很陳舊的沙發上,冷哼一聲說道:“給你點好臉你就找不著北了?我告訴你石曉惠,以后就要這樣,老子回到家里要有做好的飯菜,再上頓下頓給老子吃咸菜,我他媽還揍你!”
“咚”的一聲,林夕將裝著白菜豆腐湯的湯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一雙眼睛冷冷盯著戚競忠:“菜是我買的,媽媽胸口疼,你為什么不在家里照顧她?”
戚競忠眼睛一瞪就要罵人,卻忽然想起了什么,搓了搓手“嘿嘿”笑著問林夕:“遙遙,我可聽說你都成了大網紅了,他們都說大網紅一天就能賺幾十萬幾百萬吶,你給爸爸隨便拿個百八十萬的,我好去翻本。”
“誰告訴你我做了網紅的?”林夕面色十分平靜,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看著自己女兒那雙熟悉的眼睛,可是那種平和到幾乎不含任何情緒的直視不知為何就是讓戚競忠心里發怯,仿佛黑白分明的眼睛后面隱藏著一只兇獸,隨時準備沖出來將自己撲殺。
戚競忠渾身一哆嗦,他搖搖頭再次定睛仔細看自己的這個女兒,剛才一定是錯覺,就算是剪短了頭發,看起來像是有股說不清楚的銳氣,可也畢竟只是個女人。
戚競忠回頭又看了一眼結婚二十多年一直對自己俯首帖耳的石曉惠,女人嘛,還不就是這個樣子?即舍不出面子又舍不出里子,不聽話揍一頓就老實。
他以前真是太傻了,白白的給這娘倆當牛做馬,也沒看見她們對自己有多感激。
那個女人說了,現在這個世道,生了閨女只要長相不難看那就是一棵搖錢樹,而像他閨女這樣的網紅,一夜暴富那都是可能的,看來他要時來運轉了。
不愧是上了大學的人,就是比石曉惠那個半文盲強,知道怎么來錢快。
他回過頭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望著林夕,由于長期酗酒熬夜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里迸射出針一樣的光來,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我都知道,你在內什么海嘯開直播,給你打賞的有錢人有的是,就…沒釣個金龜婿啥的弄點錢兒花花?”
戚競忠的這種眼神像是農民在看著地里馬上就可以收割的莊稼,小職員眼巴巴盯著每個月的發薪日,只是他更多了些猥瑣,一個父親用充滿了符號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閨女,那種目光實在是令人作嘔。
石曉惠略微佝僂著身體站在林夕面前,伸展開瘦弱的胳膊將林夕護在身后。
“虎毒不食子!戚競忠,我什么都可以忍,我承認我沒用,這些年拖累了你,可是跟遙遙沒關系,你有什么賬跟我算,別想動遙遙的歪腦筋!”
因為舊疾的緣故,這一段話她說得氣喘吁吁,有氣無力。
林夕靜靜佇立在石曉惠身后,擋在她前面的這具身體,瘦小、干枯,且在微微顫抖,面對人高馬大的戚競忠,看起來各種不占優勢,甚至是有點慫。
林夕可以清楚的聽見她因為緊張而紊亂的呼吸。
然,就是這樣一個病弱干枯的身軀卻是那樣義無反顧擋在自己前面。
林夕眼眶有些潮濕,心口有些堵得慌。
是委托人復雜的情緒,驕傲、慚愧而感恩。
這是她的母親!
“媽媽,爸爸怎么會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呢,你想多了。你現在身體不好,別長時間站著,媽媽你坐這邊,咱們先吃飯。”林夕把搖搖欲墜的石曉惠扶到餐桌旁坐下。
母女兩個剛坐下,戚競忠“砰”的一拍桌子,把石曉惠嚇得渾身一哆嗦。
戚競忠游目四顧,嘴里不住的嚷著:“石曉惠,老子的酒呢?酒呢?!”
說完徑自去廚房一頓乒乒乓乓的亂翻,碗櫥、冰箱,甚至調料柜那邊都翻了一邊,除了料酒之外根本就沒找到帶酒字的液體。
戚競忠的手開始抖,他越著急手就抖得越厲害,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猙獰,嘴巴里已經開始各種咒罵。
其實酒癮、煙癮這種東西跟吸D很像,都有成癮性且理智很難克制。
而且酒癮要比煙癮更為可怕一些,因為很多有酒癮的人會出現不同程度的酒中毒性幻覺癥、妄想癥,他們會因為妄想癥而覺得有人想殺害自己,伴侶出軌等等,有些人會因此出現暴力傾向。
酒中毒性腦病患者可能會出現譫妄、記憶力缺損、癡呆和人格改變,而且達到完全康復的可能性基本不會出現。
林夕經過戚競忠的種種表現觀察,他現在正在向著酒中毒腦病患者的方向飛馳而去。
這樣的人有智商而無理性,尤其現在他又被人引誘著染上了賭癮,醉酒能讓他沉迷于自己風光的從前歲月,自我麻醉,飄飄欲仙;而賭博則給了他一個東山再起的希望,一個繼續醉生夢死放縱自己的理由。
只有這兩樣東西是他感興趣的,其他什么都已經無所謂。
所以這個人基本上沒救了。
石曉惠妄想著能感化他絕對不如火化他來得容易。
果然,在幾乎連老鼠洞都要翻遍依舊沒有找到酒喝的時候,尤其是看著桌子上林夕做的醬燜小河魚看起來非常有食欲的樣子,戚競忠更是一秒鐘都無法忍耐,他幻想著那種烈酒入喉一飲而盡的痛快,一條火線從口腔一直蔓延到胃袋,然后爆燃!
在一陣眩暈之后他就會進入那種渴盼的薰然狀態,那是除了胡牌之外他最幸福的時刻。
然而現在沒有酒。
戚競忠瞪著充血的眼睛像是一只尋找獵物的鬣狗,伸出手去揪石曉惠的衣領:“你個賤人!老子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