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庹熠依舊在想,其實錢也并非真的那么萬能,起碼當面對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有能輕易置他于死地的時候,金錢就變得很蒼白了。
其實蘇醒醒過高估計大家族內人跟人之間的感情了,就算明知道庹嚴是被她們給算計了,真正能出頭為庹嚴復仇的人,估計現在只有他庹熠。
而庹熠選擇了放棄。
庹霓已經跟她的男朋友分手。
因為她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男朋友成了小弟的女朋友,現在是想起庹嚴,庹霓都會覺得惡心,更遑論去救他。
如今,整個庹氏就是一大塊蛋糕,對于庹家族人來說,當然是吃的人越少,分到的蛋糕越多。
所以別說庹嚴失蹤,庹青山的三個孩子都失蹤,也不會引起太多恐慌。反正庹氏人才濟濟,一切都按部就班,少了誰都一樣。
這一刻庹熠其實有點羨慕那個西陵墨,肯有人為了親情和恩情,將所有東西都置之度外,于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來說,這樣純粹的感情,是如此彌足珍貴。
曾經他以為他也是這種人。
庹熠自嘲的笑笑,他誤會了自己,原來他不是。
其實他和家族里那些冷血到心中只有利益的親人們,并無二致。
林夕決定放庹熠一馬,并非是因為所謂善良,更加不會是因為圣母。
可以說,林夕跟周曉棠報復的那些人,都是直接間接傷害到西陵墨的人,可是其中并不包括庹熠和庹霓。
雖然說他們是助長庹嚴囂張的資本。
這便如同鐵匠。
他打造了刀子,有人拿刀子去行兇,行兇的人是有罪的,可是鐵匠并沒有罪。
庹家的確對庹嚴過分溺愛并且縱容,可是捫心自問,難道我們不是一樣在盡可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溺愛著自己的親人嗎?況且,庹熠曾經三令五申,黃、毒和人命是庹嚴的三大禁區。
林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殺掉庹熠甚至是庹霓,可是這樣的因果是要由她來背負的。
世人皆畏果,而我獨畏因。
每次想到曲九霄和阿梨在幻境中的迷惘,林夕都有點不寒而栗的感覺。作為一個曾經在修仙位面親自體驗過雷劫的人,她對于心劫的忌憚更甚于雷劫。
就算去掉因果這個因素,林夕也不愿意自己成為濫殺之人。
她是女漢紙,不是女屠夫。
死過一次的人,永遠對生命存著一分敬畏之心。
庹熠是個聰明而識時務的人,這樣的人一般都很惜命。
沒有必要的沖突,以后他和他們之間應該是非敵非友的路人。
林夕知道,就算自己走了,修習了二十段錦的蘇醒醒加上腹黑陰損小姐姐,只要他們不作死,這一世應該是喜樂無憂的。
現在林夕還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解決。
某島國東京都新宿區一家光線陰暗昏黃的小店內,林夕將一張支票遞給一個眼窩深陷,看著沒有什么精神的男人。
如果你仔細看,會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很像曾經風光無比的影帝洛永晟。
“這是庹熠讓我拿給庹嚴的五百萬支票。既然人交給了你,錢你一并拿去吧。我們的交易也到此終止,你好自為之,后會無期。”林夕推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聽見身后那個男人詫異的問話:“為什么要跑這么遠的路來給我送錢?你就算留下了,我也不會知道。”
他其實也不會太在意這些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只拿屬于我的東西。”林夕隨口答道。
大踏步走出這間讓人十分不舒服的屋子,順手帶上門,將那一屋子淫靡關在門內。
街上依舊有穿著暴露、極具鄉村非主流殺馬特風的男人幽靈一樣四處游蕩在尋找著自己的獵物,一旦談攏價格,他們會相約到自己熟悉的賓館或者租賃的房屋。
這個鬼地方,她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林夕步履匆匆而過,很快叫到一輛計程車,趕去機場。
聽說庹嚴被洛永晟長期注射一種藥物,令他只能保存著旺盛的某方面能力,卻不再擁有從前的好身手。
而這種藥物會讓人十分依賴。
如果賺不到錢,洛永晟就會停了他的藥,對于如今的庹嚴來說,那絕對是世間最難捱的酷刑。
他會跪下來想盡一切辦法滿足洛永晟所有的要求,來換取那令他不再抓心撓肺、痛苦到發狂的一醉逍遙。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曾經自己是養尊處優、不可一世的庹少爺。
洛永晟緊緊盯著跪爬在自己面前的庹嚴,他正哀求自己這個主人用沾了辣椒水的皮鞭狠狠抽打他,因為他今天又沒有賺到錢來換一醉逍遙。
看著丑態百出的庹嚴一路爬行去拿被丟出好遠的藥,洛永晟瘋狂的大笑著,一點點慢慢撕扯手中那張薄薄的紙。
好像…
是一張支票。
五百萬又能怎么樣呢?
他開著這家鴨店,是不缺錢的,可就算有再多的錢,他也終是毀了。
或者,早在他把一心一意陪著自己在演藝圈里闖蕩的姚葉送到庹嚴床上時,曾經驕傲的洛永晟,曾經雄心壯志要靠自己精湛的演技闖出一片天空的洛永晟,就已經毀了…
《軒轅淚》如期開機,林夕帶著張妍整日忙碌奔波于攝影棚和幾個外景地。
西陵墨的粉絲們都把自家愛豆叫做“公子墨”,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擁。
沒有人再關注從前的兩大影帝——洛永晟和司遠,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影迷們總是最多情的,同時他們也是最無情的。
林夕覺得這次任務快要圓滿結束,周奶奶如今病情控制得很好,偶爾喝一些調理的中藥就好,林夕早早把方子寫下來放在蘇醒醒床頭柜的小抽屜里。
羅母如今也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兩個老太太沒事就跑一起遛彎去。
林夕和張妍一起把西陵墨的一切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條。
周曉棠則和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一家網絡游戲公司,開發出一款很火爆很少女心的休閑游戲,有點頗似旅行青蛙,火的不要不要的。
林夕對此嗤之以鼻,養只癩蛤蟆,為了它操心費力的,有那個時間還不如睡覺,生命不息,躺尸不止。
然后終于在某一天,林夕戲謔著西陵墨那些老婆粉的時候,居然被草履蟲壁咚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醒醒,你跟我要裝傻到什么時候?”
蝦米?
看著那雙水汽氤氳的桃花眼越來越近,林夕突然頭暈迷眩,感覺好像被人抓著頭發從那具身體“刷”的一下揪出去甩進自己熟悉的家中,一個聲音氣哼哼說道:“任務完成,歡迎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