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夕并沒有認出他們。
無論是邵遠已經毀掉的臉還是渾身的暮氣,都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而于曉曉也不復從前的窈窕,珠圓玉潤,染成黃色的卷發在頭頂盤了個髻,別了串時下流行的粉色大珍珠圈,讓她本有的嫵媚中又多了些珠光寶氣。
林夕在貨架上拿了兩瓶水、兩聽咖啡、一包吐司面包和兩包麻辣金針菇以備不時之需。
她這一次是來考察一個向南旺村求救的貧困村。
因為南旺村已經成了脫貧典范,窗戶眼吹喇叭,名聲在外,所以有來求救的,有人希望能有高人給支支招的,還有大老遠跑來求職的。
古天畀得知消息,剛好林夕就在附近,于是讓她親自去看看,若是情況屬實,索性再復制一個南旺村出來。
此刻正是林夕考察完畢,準備去南旺村跟古大財主匯報情況。
邵遠的超市原本不小,結果硬生生擠出一半改成了棋牌館,因為于曉曉現在就喜歡打麻將。
林夕進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在小聲爭吵著什么,林夕挑完東西見還沒人出來,就喊了一嗓子“老板結賬”。
邵遠答應了一聲,林夕遞過一張五十塊,邵遠嘴里叨叨咕咕計算著給林夕找零,結果在一抬頭的時候,他手里提著的笤帚“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林夕這些年基本上沒發生過什么變劃,所以邵遠一眼就認出了她:“是你?林夕?”
于曉曉一定見邵遠喊林夕的名字,立刻小跑著趕了過來。
邵遠責怪著:“小心你的腰,走那么快干嘛?”
“你來干什么?看你這樣子,敲詐了人家那么多錢也沒見你過得比我好哪里去!”于曉曉看了看林夕短袖t恤和普通的純棉運動長褲,撇了撇嘴,跟從前沒啥兩樣,一副窮酸相。
“林夕,對不起。”邵遠想了片刻,總算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林夕看了看他,聲音很是平靜:“別跟我說對不起,因為我們沒關系。”
那些他們之間的恩怨,已經隨著一頓棍子砸完了。
只要別來騷擾老子陪著爹媽,一切你隨意。
于曉曉一聽就不樂意了:“看你這么愧疚的樣子是不是要好好補償一下她?”
林夕結果邵遠手里找的零錢,揮了揮手轉身走了出去:“對不起別人都不算什么,別到了最后連自己都對不起!”
于曉曉抬腳就要追出來罵,結果走得太急,脊椎傳來一陣針扎一樣的疼,等到她出去,只見一部寶馬suv絕塵而去。
看來她過得…起碼比自己強吧,這車子看著怎么也值個幾十萬的樣子。
開著幾十萬塊錢的車,住的肯定也不會差!
一想到這里,于曉曉一股邪火瞬間燒遍全身,那本該是自己的生活!本來是她于曉曉的生活!
那口沒有罵到林夕而郁結的悶氣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大步跨進屋子里,對著邵遠喊道:“你們是不是一直有聯系?要不為什么她會跑來咱們這里?怎么著,我傷了腰耽誤你的‘性福’生活了,這是想給自己找條出路唄?”
“你這脾氣真得改改,別總記吃不記打。”邵遠的聲音很刻板,但是卻讓于曉曉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邵遠一般時候都很容忍她,哪怕她找幾個人在家里打麻將的時候會說幾句曖昧的玩笑話他也不生氣。
想必邵遠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做那種事情了,腰只要略微一吃力就會出問題,其實她也知道邵遠現在還能對自己這樣,已經不是因為他還愛她。
他們兩個之間有太多太多的齷齪。
邵遠更多的是可憐她,雖然她并不知道為什么在明知道是她找人砍爛了他的臉之后,邵遠依舊會選擇跟自己在一起。
不過邵遠并不是真的完全逆來順受,當于曉曉做的太過份的時候,邵遠會揍她,每次都會揍得她很痛,但是每次都不會碰到她的腰。
于曉曉有時候也不了解自己,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如今能有這個結果應該是上輩子積德了吧,她本該懷著感恩的心乖乖做邵遠最聽話的妻子。
她有時候會這么想,也去這么做。可是更多的時候,總有一股郁結的火氣在她心里腦海里到處亂竄,如果不發泄出來,她感覺自己會窒息,會爆炸,會直接瘋癲!
她要做點什么,證明她還活著,邵遠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她。
哪怕過后邵遠會揍到她兩天下不來床,因為每次挨揍以后,邵遠都會溫情脈脈的照顧她,就算是對著她大發雷霆也好,起碼他是鮮活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如一塊硬邦邦的木頭,死氣沉沉。
簡單說,這是兩個隱性抖m互虐的故事。
回去跟古天畀簡單匯報了那里的情形,雖然沒有南旺村這么凄慘,但是也的確不太好。
古天畀跟林夕說了一下他的計劃,準備成立一個農業扶貧合作辦公室,就按照這個套路來。
林夕看了看古天畀:“那古大財主不是又要破費了?”
“我沒那么偉大,做不來舍身喂虎、割肉喂鷹的事情,我甚至不會為了挽救別人而拖垮自己。有時候窮固然是大環境造成,可也有很多個人原因在內。”
林夕點點頭,同意古天畀的話。
“其實我在這里只有最開始的兩年在投入資金,而現在,成本全回,還有了很多盈利。我看你們一家也沒什么事情做,索性一邊游山玩水,一邊把所見所聞給我說說,我呢,以貧養貧,用南旺村這些年賺的錢去成立下一個合作社,咱不搞什么轟轟烈烈的大事情,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告訴這個世道,有為富不仁的就有為富而仁的。”
林夕聽了也哈哈大笑起來:“噯,古老財,這也不像你說的話啊!”
古天畀說:“原本我跟沈九是同一種人。自私、利己,恩怨分明。所以我救他,他幫我。他曾經拼著自己被人砍了二十多刀把我從任一聰手里救出來。我一度認為,你是我妹妹在天有靈送來幫我報仇的。可你又不是她,脾氣上你有點像我,你不覺得在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同類嗎?心里充滿了憤懣,晦暗,明明很絕望,卻還要一直走,因為停下來你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