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臺禮炮車齊發的禮炮聲中,眾人的鼓掌聲中,開業典禮結束了。門口是滿地紅的鞭炮屑。
但園子里依舊熱鬧的很,甚至還有剛趕過來的,代表人物比如劉大鵬。
六十多歲的管家關叔,伸長胳膊攔住一身酒氣的劉大鵬,累的呼哧帶喘,反復強調兩句話:請您出示請柬,請您海涵。
海涵個屁?知道和你們老板是什么關系?倆人還吵吵了幾句。
得虧退伍兵小康認識劉大鵬,帶著他找到了楚亦鋒。
彼時楚亦鋒已經陪著幾位領導去了后院書法室。
那天過后,京都城出了天價大餐。
在八十年代,雙職工家庭每月五百塊工資,孩子每天拿著兩毛的零花錢時,坊間已經有傳聞:
京都城某一胡同里,白天路過百八十次都想不到是飯店的高門里,那里面一桌席要三千多塊,人均三百八一位。
也是從那天過后,外界給這座神秘院落的擁有者送了個外號:“人脈王”。
但人脈王本職是做什么的,姓甚名誰,沒幾個人能說得清。
奢華的裝潢,頂級的管家式服務,高品質舌尖上的享受,會員推薦制又讓很多“有錢人”連廟門都找不到的入會方式,以及那讓人感到囊中羞澀的價格,等等一切,外面傳的越神乎其神,越讓很多人趨之若鶩。
歸其原因?
手中捏緊一堆飯票子,又無奈得卡戳報銷的楚亦清,倒是此刻終于悟的通透了:
她弟弟抓住的是富人想更富的心理。
富人玩富人圈子,富人認為和有智慧的人在一起,沒有辦法變的不富。
假富豪“跨級別”消費,為了結識人脈,躋身真富豪行列,消費的是一種心理滿足。
真富豪“花錢買時間買信息”,到了那地兒,各個領域不用現找,花錢即省錢,這叫投資。
楚亦清想通透了,她揉著太陽穴,心里卻有點兒不好受。
弟弟另辟蹊徑的掙錢路數,已經需要靠噱頭掙錢了,讓她這個當姐姐的心疼。
明明不至于如此。
她弟弟要是經商干實業會比她成功,可無奈于她這個姐姐各個行業都摻和,估計是想躲著她。
她弟弟要是今天坐在她這個位置,也會比她優秀的多。
楚亦清這回報銷飯費痛快了。
不但如此,她先是跟手下的公關經理說:“去月滿西樓辦張會員卡,要最高的那個級別。再放出風去。”
看到手下出去了,她又拿起電話連撥了幾個號,才找到舅舅家的表哥,四十一歲的梁毅:
“阿毅哥,小鋒開了個會所。對對,就是香港那種商人俱樂部,不知道舅舅和你現在有沒有朋友在京都的…”
可見一只竹篙難渡汪洋海,眾人劃槳開動大帆船。
所以畢月擔心的三年兩年內沒有進項是不可能的,當晚就有一臺商和兩名華僑登門了。
她啊,當楚亦鋒是她了,干什么都得指望自己,一顆小樹弱不禁風。
而關于家人。
那天過后,畢月眼中的劉雅芳,似乎像是感慨萬千的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畢月不知道人這個生物,是不是真的情緒太過復雜就會一聲嘆息了,可她娘確實是沒說啥。
要說有點兒反應那就是有后遺癥。
尤其是第二天全家人吃早飯的時候,后遺癥明顯。老瞧著人家楚亦鋒,盯的楚亦鋒都不太好意思扒雞蛋了。
其實當天畢月就能感覺出全家的不對勁兒,本來還挺生氣楚亦鋒陪完領導陪劉大鵬,剩她一人面對很多人。
陌生人也就算了,不得面對完婆婆面對自家人?
但她沒想到的是,全都很輕松的過關。
梁吟秋那自不必多說。
人來人網,賓客多多,她又被正式介紹是楚亦鋒的妻子,那就得表現出是親婆婆。
那聲“媽”,是在介紹賓客時含糊叫出來的。
婆婆呢,弄一翡翠鐲子,還偷偷摸摸拽她手時就給戴上了。
用梁吟秋跟她咬耳朵的原話就是:月月啊,咱別講究改口拜禮了,趕緊著,先干嘛干嘛。
打那聲“媽”后,畢月再喊人也不太別扭了,楚亦鋒隔挺老遠都對她眉開眼笑,她懶得吐槽,心里只慶幸得虧楚亦清被姐夫揍個狗血淋頭來不了,要不然被架在那,她不得還改口叫大姐啊?
而畢家呢,當天吃完“天價飯”,全家人回了家后,劉雅芳確實是一肚子話。
她憋了一路了,推開家門就瞅著畢月,給她閨女瞅的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劉雅芳想問,她吃的那海鮮蘸料,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還一著急給打碎了碟子碗,是不是真的很給女兒女婿丟人了?
可…唉,這問題還用問嗎?讓閨女咋回答?
當時孩兒他爹都嫌棄她,除了埋怨的看她,啥啥都不幫忙,得虧亦鋒他媽了。
這親家母一變了吧,變的那個徹底,比自家老爺們都可靠。又是遞毛巾又是喊服務員收拾,這才緩解她的尷尬。
畢月就像是會讀心術般。一家人都不回屋,全都站在院子里,她先說的就是這事兒:
“沒事兒啊娘。誰蘸多都哭。沒看楚亦鋒他媽眼圈兒也紅了嗎?您今兒表現可真不賴,愣是沒磨叨錢。”
劉雅芳立刻將話到嘴邊噎了回去,不好意思問錢了。
其實啊,在劉雅芳心里,她此刻更想問:閨女,是世道變化太快?還是娘真是啥也不懂瞎惦記啊?
種種情緒在心間翻騰著,還包括她此刻有些明白梁吟秋了。
都說人家當初不同意閨女進門。天差地別啊。
這差別,劉雅芳說不上來具體差在哪。
以前不懂,現在好像明白了。那是一種感受,就是明白不是有錢沒錢能攆上的事兒。
得虧閨女不隨她啊!
可當初人家亦鋒他媽不知道閨女啥樣,備不住就是懷疑得隨她,這才橫巴拉豎挑的。
這么一想,劉雅芳覺得也就理解了。畢竟她自個兒也生了倆小子,換位想想,她家現在條件剛這樣,恐怕以后她也得扒拉著挑兒媳。
畢月看著表情各種變化的劉雅芳,無奈了:
“娘,你到底要說啥?你要憋死我啊?咱可今兒說,過了沒機會了哈。”
劉雅芳最后三醞釀兩醞釀的,捂著肚子帶小跑的奔向后院,終于開口了:“瞅瞅給我吃的,都不消化了!”
畢月…
“爹,別跟我們上火了。我們怎么可能會讓錢打水漂呢,這么做也有這么做的必要,您能明白嗎?”
望著閨女一副討好的模樣,畢鐵剛先嘆口氣,隨后臉上就露出幾絲笑:
“妮兒啊,我和你娘還有個三四十年好活,也不知道往后還能跟你們幾個經歷些啥。”
說完這話,背著手轉身回屋,畢鐵剛邊走還邊笑呵呵繼續道:
“哎呀,今兒真長見識,借我姑爺光了。省得將來有錢咱都不知咋花。都回屋去吧,累大半天了。妮兒你也瞇瞪一覺,今天就別出去瞎折騰了。”
畢月問畢成:“你聽出無奈沒?”
畢成倒是很從容,被鍛煉的。他認為家里人一時有點兒懵就跟他以前似的,欠練罷了:“姐,他們多見見就平常心了。”
而狗蛋兒是變化最大的,主要表現在行為上。
當天晚上,楚亦鋒陪劉大鵬喝多了。吐的那個動靜啊,估計隔壁吳老二都能聽個一清二楚,狗蛋兒是又去大門口扶他姐夫,又給端臉盆拿毛巾。
小少年這變化,楚亦鋒連續兩天觀察才品明白了。
怎么瞧怎么像是回到了剛認識那陣兒,不敢跟他沒大沒小的了。
那小眼神是崇拜?
小舅子,算你有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