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亦清和王建安大打出手的景象刺激的,被母親到了那種時候還偏心眼氣的胃疼的楚亦鋒,站在畢家的門口,久久沒有推開大門。
剛才自己家那面有多讓他心力憔悴,他覺得此刻的畢家就有多難得。
雖然很吵鬧,雖然那些爭吵的話題,在他眼中毫無意義,可他就是覺得好。
他們好像在院子里吃飯。
丈母娘好像挺不扛念叨,真回來了。
院子里傳來那熟悉的尖音兒,依舊默默叨叨,吃東西都沒擋住又罵他的月月:
“大妮兒啊,我才幾天不擱家啊?瞅瞅你們這個作妖勁兒。
畢鐵剛,你就慣著他們吧。
一個個眼睛大肚子小,能吃多少啊?
瞅瞅,又是火鍋又是魚頭,還整洋事兒買個蛋糕,一晚上要吃多少頓啊?
這天這么熱,那蛋糕不得放壞啦?
大妮兒,你那嗓子還沒好利索呢吧?吃這不上火?你們就敗家吧。”
楚亦鋒推開了大門,畢鐵剛咽下了“吃也堵不住你嘴”。
入眼就是電爐子上的火鍋正在冒著熱氣,地上連著好多電線一直通向畢月的屋。
“媽,您什么時候到家的?”
劉雅芳愣了三秒。反應過來了,心話:走一段日子了,冷不丁聽外人叫她媽,你還別說,又不習慣了。
臉上露出了笑容:
“哎呀,你這是也才回來啊?咱倆前后腳。
那個誰,劉大鵬給我送到家門口,留他吃飯也不干。他還找你呢,說是有事兒。
快著點兒,洗手,他們都吃了,就咱娘倆沒吃。你…”
劉雅芳的表情再次愣住,停住了話頭。微彎腰站起身,那孩子的衣服袖子咋提(di)了算掛呢?打架了?
畢成瞅了瞅楚亦鋒,又低頭瞅瞅自己。只覺得那么眼熟呢,感覺在姐夫的身上,找到了自個兒從前的影子。
畢晟剛要欠欠的問“你也加入戰局了?”被畢鐵剛一橫眼睛憋了回去。
面對全家人的眼光,楚亦鋒倒是非常從容,看向撩門簾出來的畢月,似解釋,似開玩笑囑咐道:
“趕明兒給大成多買點兒好衣服。你這個當姐姐的不合格啊。看看,一咧就開。”
說著話就坐在飯桌邊兒。
畢月也笑呵呵的回看過去,心里立刻明白,那位不是拉架就是幫人出氣了。看來鬧的場面挺大。不過那幾個人捆一起都打不過就是了。
“你要不要換衣服?我今天給你買了幾件。”
楚亦鋒扯了扯稀碎的袖子:“不用,無袖涼快。”
畢鐵剛將干凈的飯碗筷子遞給身邊的楚亦鋒,他坐在小板凳上,指指蘸料,又一臉看孩子不容易的表情。
能容易嗎?攤上那樣的姐姐:
“喝不喝涼啤酒?臉盆里鎮著呢,解渴。”
而重新返回屋里的畢月,再出來時端著個大蛋糕走了出來。
“你瞅瞅,這么大。哎呦我天吶。”顧不上納悶的劉雅芳,趕緊帶小跑上前接了過去,回頭還要繼續磨嘰敗家,畢鐵剛截住道:
“一回來你就嘴不閑,快趕上七八十只鴨子了。亦鋒過生日。”
“過生日?”劉雅芳有點兒尷尬。
好不好孬不孬的,就這一個姑爺。村里的雞鴨鵝狗貓都被她宣傳的知道了,得對的好點兒。姑爺是嬌客。又馬上轉換成異常熱情的態度說道:
“那咱吃,亦鋒啊,放量吃,吃不了也沒事兒。”
“噯。”
楚亦鋒下青菜涮著時和切蛋糕的畢月對視了幾眼,又跟畢鐵剛他們沒話找話了幾句。
總之,他受到了畢家人非常溫和的對待。
吃了幾口后,倒是這個七八十只鴨子的丈母娘,率先發現了看似比平常話多的楚亦鋒有點兒不對勁兒,比畢月還心細。
劉雅芳飯碗里是一堆羊肉和粉絲,手邊也放著一塊蛋糕,剛咬一口還沒咽下去呢,就問道:
“你這孩子是胃疼吧?我看你捂那地方?畢鐵剛,你可別給他灌涼啤酒了。等著,你不能吃這些玩應。”說完,一抹嘴,滿手又是麻醬又是蛋糕油,站起身就小跑去了廚房。
畢月用眼神詢問,楚亦鋒點點頭。
畢月也趕緊去客廳翻胃藥。
娘倆在廚房匯合。
劉雅芳清洗小砂鍋,三五下就淘好了米,要給楚亦鋒煮蛋花粥,叫住了拿藥的畢月:
“咋回事兒啊?”
畢月看了眼院子,湊她娘耳邊小聲道:“他姐跟別的男人瞎聯系,被他姐夫逮到了。他剛才出去斷官司去了。”
“啊?”劉雅芳愕然。
“啊啥啊。娘,你可別表現出來。這回你高興了吧?他家,哼。咱可不比誰低一頭。”
劉雅芳立刻嘖嘖出聲,唏噓道:“你瞅瞅他那家庭,確實是真鬧聽。有錢有勢有啥用?這種花花事兒也有了。”
畢月望著劉雅芳,本以為跟最親近的娘,分享楚亦清的丑事會很快樂,她就等著跟她娘說細節好一起快樂呢。跟爹說不行啊,不方便。
可她張嘴就說了。但這一刻又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了。
“娘,你要是敢說漏了,我就再不跟你說悄…”
“妮兒啊。”劉雅芳臉色有點兒不好看,沒心思講究別人:
“你記住嘍。以后不能偷摸給你爹錢,超過五十你告訴我。我算是看好了,這人啊,沒處看去,有錢都學壞啊。快走吧,讓他吃藥。”
楚亦鋒舀著糯糯的蛋花兒粥,耳邊聽著畢月在水井邊刷碗,刷完又開始拾掇丈母娘從農村帶回來的蔬菜。畢成在給畢晟講題。
老丈人話很少,但囑咐他多喝點兒,要是胃還疼,不行要陪他去醫院看看。
丈母娘揮舞著蒲扇當蚊子拍兒,也時不時的看著他。
他心里有種復雜的情緒在蔓延。
這種復雜的情緒,他從來都不會告訴別人,可他今天卻對畢月說出了口。
“說實話,以前我覺得無論誰嫁我,那她都應該是個幸運兒。因為我了解自己,我知道我一旦能下決心娶她,必會對她很好很好。當然,也有家世的原因。”
畢月坐在床邊兒,回望楚亦鋒,靜等他敞開話匣子。
她知道他一定是被他姐的事刺激著了。
“結果你被我看上了,事實證明很倒霉。
我家是,自己的孩子才是孩子。只有自己家的好了,別人的愛好不好。
你家是寧可讓自己家孩子虧著,也不輕易傷別人家孩子。”
“你姐和你姐夫分開了?你媽她…”
“我在說我們。他們愛怎樣怎樣,只要不影響我們,只要你不吃虧就行。”說到這,楚亦鋒頓了一下:
“可你已經吃了很多,怎么辦?
月月,我是不是除了懇請你多擔待,別嫌棄我家,也別嫌棄我,沒其他招了?唉!”
楚亦鋒突如其來將畢月攬在懷里,吻著畢月的額頭。
而他懷里的畢月趕緊看向窗外,躲著那輕吻,就怕她娘剛回來咋咋呼呼沖進來,有點兒精神不集中。
她覺得現在她懷著孕,吃著梁吟秋送來的燕窩,被楚亦鋒摟著,再重新討論那些臭氧層子已經沒用了。
可是慢慢的,隨著楚亦鋒復雜情緒下的那些話,她不但聽進了心,也讓今晚楚亦鋒說的話在她心里扎了根兒。
雖然那些話并不是甜言蜜語,也完全不像楚亦鋒一直以來的說話風格。
“我們沒有多年夫妻厚重的感情,我們折騰不起。
咱們還沒開始,就差點兒被這些鬧哄哄的事兒,影響的連期待感都沒有了,想想我就心堵。
都說最親的人是夫妻。
以前我還真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現在覺得真是這樣。咱倆成名副其實的夫妻吧。不過我能給你的,也就剩承諾了。”
畢月推開了楚亦鋒,她想看看楚亦鋒的眼睛。
楚亦鋒微低著頭,和畢月對望,抓緊畢月的肩膀道:
“我們相互扶持。
即便婚后被時間沉淀的沒有那么多情情愛愛了,咱們成了老夫老妻。
即便我們也會在婚后面對誘惑,但我會一生不變。
一生不變,你聽這詞是不是很空?可大家在這個時候都這么說。
呵呵,誰能保證一生?聽著心里舒服罷了。
我不能,其實你也不能。
但我們要同時向對方保證:你稍微變點兒,我稍微變點兒,誰腳步走的快了,要記得拉對方,誰倒退了,我們要彼此鼓勵。
咱倆好好過,像其他情侶一樣,帶著這樣的準備和決心,相信走進婚姻能過的很精彩,好不好?
你信我一次。忘掉那些不愉快,咱們也補上這份期待。”
畢月瞪著大眼睛,驚愣了好一會兒。
這是她的求婚嗎?她果然跟別人求婚結婚生子都不一樣,聽的她想嘆氣。
“那咱倆明天去登記吧。我現在懷孕,咱也別單過。到時候等你走了,誰給我做飯。你跟我臉皮厚點兒,還住這。生完再讓我娘給我帶孩子。好吧?”
楚亦鋒心里感動要溢出來般,可他臉色還是露出有點兒受驚的表情:“你說什么?”
畢月推開楚亦鋒的手,指指桌子上的沖劑:“把這個喝了,你早點兒去睡覺吧。”
“月月?再說一遍?”
“好吧。”畢月無奈的一本正經道:
“你看,你顏值高,嗯,我看的確實挺順眼。
身世好,承不承認你都是將軍的兒子,這就是世人眼光。
你還比大多數人多金,嗯,我是說相對的。
你有才華。比同齡人沉穩,雖然可以再挖掘,有時候菱角還太尖銳。對我也算癡情,不換衣服不回家,我都有看到。”
畢月掃了眼楚亦鋒緊抿的唇,想笑就笑唄:“懂浪漫,就是剛才干巴巴的真是,以后你得補上…會做飯,估計受你媽你姐刺激,你未來也能是個會教子的好爸爸。會…”
會調情仨字,畢月咽了回去,繼續夸獎道:
“按理說,這種男人只應天上才有,我何德何能。可你家這么鬧得慌,我倒踏實了。總算你有不如普通男人的地方了。畢竟,我畢月沒有多好。”
楚亦鋒急切地掰過面前嬌俏的女人,一臉不可置信:“你說的是心里話?”
“對啊。我確實沒有多好啊。
我脾氣大,你看我跟我娘都能吵翻天。
我還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光看到我比同齡的女人敢想敢干了,顯得挺能耐的。其實只有我自個兒了解自個兒,我還真有點兒小富即安。
誰沒事兒愿意天天琢磨掙錢?錢難掙屎難吃多累啊?
我只是怕浪費腦袋瓜,不得已。其實我蠻喜歡享受的。
我還挺意氣用事,情商也有很大空間開發,還有…”
楚亦鋒趕緊打斷:“不是。我是問你夸我的那些?”
“噢。那個啊。”畢月站起身,雙手環胸斜睨道:“我還懶,懶得說第二遍。”
在畢月要扔下傻呆呆的楚亦鋒出屋前,楚亦鋒忽然騰的站起,一把拽住她,對著她的臉蛋兒響亮亮的香了一口,那響聲,畢月捂著臉又跟做賊似的趕緊看向屋外。
楚亦鋒挺直腰板,他立刻雄心萬丈,滿臉冒光。
“爹,娘,我倆明天要登記,給我戶口本。”
畢月這話一出,畢鐵剛立刻不知該繼續喝嘴邊的水,還是放下。
而鋪褥子的劉雅芳就跪在床上回頭看過去。
楚亦鋒趕緊給畢月往后拽了拽,一臉笑意上前一步道:
“爸媽,月月肚子的孩子越來越大,孕檢啊什么的都需要證件,也方便不是?我倆剛才說好了,趁著我還沒回那面,想把登記的事兒補上。能把戶口本給我們嗎?”
說完,楚亦鋒發現那兩口子沒反應,他撓了撓鼻子,一鞠躬。
畢月看的替他尷尬,側頭看向一邊,怎么瞧怎么覺得傻。嘴角邊兒有幾絲笑意。
她是沒看父母,可當父母的卻一直在觀察閨女,沒理會兒那突然的一鞠躬。
就那幾絲笑,兩口子全明白了。這是徹底和好了。
畢鐵剛先說的話:“啊,那、那行吧。明天去啊?”回頭瞅老妻。
劉雅芳站在屋地中間,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問:“不辦婚禮啊?”
畢月這回轉頭看她娘了,趕緊點頭道:“娘,等我生完再說吧。你看我倆現在多忙。不要居于形式,我也沒那個精力。啊?等以后的好不好?”
楚亦鋒急于補充,他雖然不知道等他下次休假是什么時間,但這時候得表態,不能說太多實話:
“一定補一個盛大的。回村也辦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