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金枝睜眼醒來就看到她侄女,佝僂在旁邊的病床上睡著了。
她嫂子仰靠在椅子上,半張著嘴,也打著盹,睡的并不實。
左右晃動了下腦袋,感覺還是暈沉沉的,又仔細看了一圈兒,沒發現女兒的蹤影。看了看外面的天兒,徹底黑透了。
劉強東就是在此時推開的病房門。
“謝謝。”畢金枝滿臉憔悴地沖劉強東點了點頭。
“嗯?嗯!”劉雅芳被驚醒,抬眼仔細瞅瞅才發現屋里來人了,再瞇眼認真瞧瞧,哎呀媽呀,這不是小四眼嘛!
她也不管人家劉強東是想跟畢金枝踏實地說幾句啊,異常熱情地打岔道:
“哎呦天啊,你說擱公安局那塊,我都沒認出來是你。就覺得面晃的,像是在哪見過似的。這不?這不是?”
劉雅芳睡的半迷糊,猛住了,沒叫出名字,總不能叫人家小四眼吧?
劉強東笑了笑:“嫂子,我是劉強東。”
“對對對!這都多少年沒見了,太謝謝你了!你說說這都沒有王法了。”劉雅芳給劉強東拿凳子:
“快坐快坐。那啥,我家那口子還有我小叔子鐵林,擱京都的京都,在山西挖煤的挖煤呢。都不知道信呢,多虧你啊!”
劉強東坐在畢金枝的病床邊兒,對一心惦記女兒的畢金枝,很溫和地說道:
“白天是工作時間,也不方便跟你說話…
碰到事情了,往開了想,要不然怎么能有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話。
一切也許都是機緣,也許你以后會更好。
情況剛才我臨下班特意問了問,因為那女人受傷比你重,嗯,很重。處理結果是…”
劉強東和畢金枝、劉雅芳足足說了半個多小時的話,直到人都走了,畢月還睡的特別實。
她連翻身都翻身一下。愣是不知道已經有人來過,更不知道處理結果。
一是累的太狠了。一人開夜車,又是甩開膀子掄木掀,換心智不堅的,一般人早倒下了。
二是三人說話都特意壓低嗓門,怕給畢月吵醒。
劉強東也知道畢月是開車從京都趕過來的,還借著畢月勸畢金枝道:
“看看嫂子就該知道。你也要堅強一些。生活里不止有婚姻,它還有子女,有事業,有很多方面等著你,看開一些。”
畢月被吵醒,還是付國和付老太太來了,那往死里嚎哭的聲音,給她嚇的。
本來夢里正在干架干到了關鍵時刻,心口一頓猛跳,擰眉捂著心臟的地方坐那緩氣兒。
“金枝啊!你原諒大國吧,娘求求你了,娘求你了!”
付老太太不管不顧,一腦子就扎在畢金枝的病床上,畢金枝腳一挪,側轉頭,誰都沒看。
付娟陪著付國一起進門,畢金枝也明白女兒這是又開始惦記她爸了,難怪沒了影子,知道不該怪孩子,孩子最可憐,可還是控制不住有點兒傷心。
付國二話沒說,當著所有人的面,走到畢金枝的床邊兒,啥臉面也不顧了,噗通跪地。
也是第一次不是在炕上那種鬧著玩的情況下,給畢金枝跪下了。
付國低著頭。眼圈兒紅著,在他娘哭求的聲音中,“啪”地一聲給自個兒一個大嘴巴子。
聲音特別響亮,響亮到付娟被嚇的瞪大眼睛,緊接著付國又給自個兒連續兩個耳光。
這回付娟徹底傻眼心疼了。
她明白她爸爸犯的錯誤,是跟個女人在一起了,知道她媽媽傷害很大。
她在姥姥的墳前發誓,只偏向她媽媽,只要她媽媽別離開她。
她在家喊著那些人別砸了時,也咬牙切齒地發誓再不理付國了,都她爸招來的!
十二歲的女孩兒思想左右晃悠。
就像她看著被砸時,雖然恨付國,卻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
就像她在公安局害怕的發抖,心里明凈根源還在她父親身上,但依然在確定媽媽沒事兒后,轉頭就跑到公安局問付國啥時候放出來一樣。
“媽…”女孩兒哭了,她都替她爸沒臉求情,但到底搖著畢金枝的胳膊,掉淚道:
“媽,原諒我爸吧。你罰他別的。行嗎?”
就付娟那個樣兒,這給畢月恨的。
付國又哭了,低垂著腦袋說:“金枝,看在孩子的面上…以后我給你一輩子當牛做馬。”說完,鼻涕也隨著眼淚一起下來了。
劉雅芳氣的不行。一輩子?就是特么被這話騙的,剛半輩子就差點兒被折磨瘋。
她本來進公安局讓人熊的一肚子氣就沒撒完,還想著咋出氣呢,結果剛才聽到劉強東說許家那面情況,這算是徹底了解咋回事兒了。
她就覺得聽完簡直不敢想那畫面。
劉雅芳兩手掐腰,一改初衷,也不怕畢金枝將來埋怨她了,接話喊道:
“早尋思啥了?俺們家都開車了,用你當馬?
我呸!當馬都嫌你臟!
現在求原諒,滾犢子!
我們家金枝嫁你這些年,吃糠咽菜的,剛吃飽幾年呢?
就這二年,還還都是借俺們娘家光!
你有啥本事兒啊?你學人搞破鞋!
付國啊,你喪良心!
你就尋思尋思,俺們實心實意的對你,圖的是啥?
誰給你開的店?誰讓你有的今天?
你衣服不補丁了,小鞋擦哇涼,賣貨掙錢多閑出屁來了,學人家上外面浪!
沒有金枝這個眼珠子,鐵林那錢砸水坑還能聽個聲響,憑啥拉拔你們啊?!”
越說越生氣,劉雅芳恨不得抄起凳子直接削死付國。
瞅瞅,就因為她,這個丟磕磣勁的,瞅給她和她閨女折騰的,孩子走道都困的晃悠,她們娘倆還進了趟公安局!
這就不提了,就說那小劉沒說處理結果時,她還好點兒。
一聽真特么光不出溜的堵在炕上,居然、居然還逼的她家金枝把那女的胸上那頭咬掉了!
那得多惡心?
那得氣成啥樣才能那樣啊?咬那娘們那啊!
那指定付國當時打她家金枝了!
但得誰有招,扇撓巴掌撇子的有的是辦法,也不至于咬她那啊,她那個騷!咬她都怕得病!
劉雅芳壓著埋汰話,就怕當倆孩子面兒說太透不好,可她氣的啊,最后總結倆字:“我呸!”
付娟傻了,付老太太抹著眼淚,心里對劉雅芳極其不滿。
大概是腰傷真挺重,貓著腰趴畢金枝腳底下,抹眼淚嘟囔了句:
“她嫂子,再咋地,圓打圓扣的夫妻,還有娟子呢。出一家進一家不容易,你不能那么勸…”
“誰告訴你我勸呢?你那是啥好家啊,出你們老付家,日子更好,跟俺們過!回去當沒嫁的小姑子養,我樂意!”
畢金枝扭頭看窗外,她這回連哭都沒哭,為這人不值得。更沒看付國一眼,她怕看一眼那男人就惡心。
她只要一想到那手、那嘴、全身上下,臭不要臉過,不知道干過幾回呢!
在外面和野女人齷齪完,然后還回家再碰她…
她恨不得現在就想吐了,恨的恨不得也想給自個兒扒層皮!
畢月很直接,她對付娟也很直接。
就幾分鐘時間,等她娘把話匣子突突完,她走過去沒給付國反應時間,別看瘦,挺有勁,再加上付國有傷,拎起付國的脖領子,說道:
“滾滾滾!等著辦手續吧!”
這就是畢月的態度。都沒給自己未來臺階下。
付國無措、震驚地看著畢月。
畢月心話:你瞅啥?什么姑夫?沒她姑,你是誰!
“付娟,你要心疼跟著去!”
“姐,讓你回來是打那女的,不是讓你攛掇我爸媽離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