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笑笑想伸手給畢月整理大衣領子,但畢月的眼神放空一直盯著路邊。
她像是陷進了不能自拔的思緒中,被梁笑笑突如其來的動作,搞的緊張的往后躲閃了一下。
就這一個動作,梁笑笑就是知道了。
畢月每當受到傷害時,就會用豎起渾身刺的狀態保護自己。
她更知道了,剛才看起來寸步不讓的畢月,實際上負荷量早已超重,她沒有看起來那么厲害。
梁笑笑真的真的很想再問一遍:何必呢?沒那么厲害就示弱嘛,實在不行還可以沉默。
任何一種行為,是不是都能比現在這種結果要強上很多吧?
“干嘛?”
能干嘛?好狼狽啊!
梁笑笑呼出一口哈氣,她心里堵的沒縫。
縱然剛才那倆人對罵分不出勝負,可是當畢月披上大衣走出病房那一刻,結果就是輸了嘛!
月月還來著例假,衣服還沒換下呢,光著腳丫穿鞋。
先后被兩伙人堵在被窩里,口干舌燥地作完證,這又…更不用說包裹和她拿去的水壺飯缸了。
不能想了,想那些太心酸。
梁笑笑勸完了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就是愛往后縮,心想耽誤之極是先說通畢月。
她用大衣袖子擦了擦眼角,吸著鼻子紅著眼睛,就是這幅樣子卻對畢月笑了:
“囑咐你一會兒見到楚亦鋒,別機關槍似的不管不顧想說啥說啥,你要知道,那位可是人家的親姐姐!
月月,知道為什么會有泫然欲泣、楚楚可憐這些詞嗎?那都是給咱女人準備的,因為男人吃這一套!
再說你回憶回憶那個邱什么,畢成不就是很吃這一套嗎?
咱不能當初是姐姐的立場沒贏,現在當女朋友還輸吧?
他楚亦鋒要是個爺們就該此刻站出來,并不需要你單槍匹馬的跟這個斗跟那個斗,你明不明白?!”
畢月聽完后,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第六感一樣,忽然扭過頭看向大馬路。
同時梁笑笑的聲音也變了,她也看到了拐過來的202吉普車,焦急地扯住畢月的衣服袖子再次叮囑道:
“你聽沒聽見我說的?一會兒你就負責哭,我負責說!你放心,我這人記性好著呢,指定不能漏了他姐都是怎么罵人的話。月月,你這次必須得聽我的!咱們要當聰明人,使點兒巧勁成嗎?”
梁笑笑也像是有種直覺似的,她實在是怕了畢月一開口就是撒氣,萬一什么難聽說什么,在她看來,那才是最愚蠢的。
畢月緊盯著車里的那個人影,在梁笑笑的聒噪聲中喃喃道:
“那樣多不痛快。”
她好像看見了滿載而歸的那個人,正驚愕地看向遠處的她。
202吉普車里,后駕駛座上堆著褥子、雙人棉被,天藍色床單被罩,楚亦鋒就差把他的枕頭也給拉過來了。
他裝東西時還笑著搖頭,不知道的以為是去醫院過日子,惹得他奶奶頻頻對他側目。
副駕駛座上是用鋁飯盒裝著的包子、糖油餅、紅糖、雞蛋,網兜子兜著兩套漂亮的帶小樹葉的飯碗湯匙。
而在這些小件雜物中,綠色313上面寫著“婦女衛生帶”,清潔衛生、保持健康的四大包衛生巾格外顯眼。
楚亦鋒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還拎著散著熱氣的炒肝。
他從車一拐彎兒就發現了站在醫院大門口的畢月。
本是溫和的表情瞬間微擰眉,一腳油門踩到底。
有種讓人心慌的直覺,楚亦鋒喉嚨動了動…
“砰”的一聲甩上車門,楚亦鋒拎著炒肝站在畢月的面前,不自禁地用大掌握住了畢月的胳膊。
“怎么了?你怎么站這?”
畢月抬眼看向那雙焦急的雙眸。
梁笑笑咽了咽吐沫,她也不知道為啥,她此時見到楚亦鋒怎么就那么激動,她表情可比畢月要豐富多了:
“你姐來了,罵畢月,羞辱畢月,還給我倆攆出來了!她現在跟樓上瞧我們熱鬧呢!”
“嗯?!”
楚亦鋒看了眼梁笑笑,發現梁笑笑對他肯定地點了點頭,似乎還有一堆話要對他說,他卻轉向了畢月。
楚亦鋒略彎腰低頭直視畢月,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真的嗎?給你攆出來了?罵你了?”他覺得這答案讓他很恍惚,因為他姐不那樣啊,可他更信畢月。
梁笑笑急啊,畢月啊,你倒是趕緊哭啊!別醞釀,你一醞釀就放狠話,準出事兒!
梁笑笑急到扯嗓門繼續喊道:
“你看看,她連衣服都沒換,光腳丫子穿的鞋,你姐都沒給我們換衣服的時間。你姐哪是罵人啊,那是羞辱,她說…”
好奇怪,畢月覺得好奇怪。
她也以為她會在見到楚亦鋒時,會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哇啦哇啦一頓告狀,那才符合她的性格不是嗎?
可為何…為何在真的看見他站在面前時,要先壓抑住那翻涌的鼻酸。
她甚至懷疑自己可能一個字還沒說呢,就會控制不住哭的不像樣子。
怎么在見到他就委屈成這個樣子了?她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畢月深呼吸,在楚亦鋒又用不可置信地眼神改看向梁笑笑,聽著梁笑笑連哭再說的,她咽下了涌上來的所有委屈,冷聲平靜問道:
“楚亦鋒!”
楚亦鋒不但沒有因為畢月終于吱聲而松了口氣,倒有點兒心慌搶先擺手制止道:
“不用說了,走,走!我帶你找她去!”
畢月倔強地抬頭,一動不動,她恢復本色諷刺地盯著楚亦鋒,說道:
“你們有錢人是不是特別怕我們普通人占便宜?你姐說我用身體換錢,用身體換你幫我小叔的資源,還問我花了你多少錢,她說我們之間是等價交換!只是我不值。”
楚亦鋒直接將手里的炒肝一揚,湯湯水水撒了一地,強制壓抑著情緒:“我們進去!”
畢月卻使勁甩開被楚亦鋒抓著的胳膊,她揚著臉忽然情緒高亢激動喊道:“你也那么想的吧?你要沒那么想,她為什么要那么說我!我現在聽到姓楚的就惡心!楚亦清是我平生最膈應的人!楚亦鋒,你也不是個好餅,我們從此…”
梁笑笑深呼吸閉了閉眼。
“畢月!!”楚亦鋒喊完,他雙手又作出投降姿態,深吸口氣壓低聲音道:“你跟我上樓,咱理智點兒成嗎?我倒要看看誰敢攆你出去!”
語氣是壓抑的,但楚亦鋒手上卻用了力道,他拽著畢月往住院處走時,緊咬著牙看向二樓的某一個窗口。
而楚亦清的眼神,最先落在了她弟弟拉著畢月的胳膊上,當和楚亦鋒隔窗對視時,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