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輝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楚哥,我背你起來啊?”
心情特別沉重,因為他懂!
噼哩噗嚕的水聲響起,肇事司機王大牛也下了泥潭,深一腳淺一腳的加快步伐,往楚亦鋒的方向奔著。
到了近處,不了解情況的王大牛,趕緊彎腰湊到楚亦鋒面前道歉:
“營長!營長我錯了!我一分心,那敗類孩子攆狗,我躲狗躲孩子把你甩這了!真不是故意的!”
楚亦鋒面無表情,眼睛放空,眼神落在遠處。
從軍校到軍區,他一直笑看過往,可此刻卻無助到、只希望坐在這,一直坐在這,是不是就可以當意外從沒發生過?
橋上的幾位戰士微愣,營長這是咋的了?就連和楚亦鋒一樣被甩到橋邊的戰士,也踉蹌地爬起,呲牙咧嘴的活動著肩膀,隨后傻眼看著。
不至于這么小氣吧?這是在耍驢脾氣?怎么一動不動就干坐著啊?因為沒面子?
王大牛心里想著,完了,營長這是跟他生氣了!
他特么的算是沒啥出息了,開個車能給營長甩出去,哪個小兵敢讓領導這待遇…
想討好,王大牛覺得楚亦鋒態度太微妙,他得好好表現賠禮道歉,看到楚亦鋒的禿頭上都是黑泥點子,王大牛拽著衣袖給楚亦鋒擦著腦袋,邊擦邊還絮叨著:
“營長,別坐這了,岸邊上的老百姓都瞅著呢,不好看!回駐地,您罰我再爬一遍峭壁我都干!”
軍輝不耐煩地揮開王大牛在楚亦鋒頭上瞎胡嚕的手。
知道個屁啊!
你躲狗分心一句對不起,楚哥特么在這時候小腿粉碎性骨折,白來一趟!你斷了他的是什么,到底知不知道?!
“躲開躲開!”軍輝緊鎖劍眉,態度極其惡劣地推開王大牛。
兩手架起楚亦鋒,一下沒架起來,兩下、三下…
心里明白,楚哥這是沒配合,一點兒都沒使力氣,或者說,是沒了心氣兒!
直到踹了傻愣住的王大牛一腳,兩人合力才架起楚亦鋒。
軍輝死死地托住楚亦鋒的兩條胳膊,一用力,背了起來。
王大牛傻眼,他站在泥潭里貓著腰,茫然地看著被背走的楚亦鋒,又抬頭看了眼岸邊兒上的同伴。
愣了幾秒后,他忽然反身向楚亦鋒剛才坐著的地方挪動,手伸進泥潭里…王大牛蹲在那,嗓子干啞的厲害。
營長?營…
“到了前線,不許給老子丟人!不許腿軟慫包!”這是他父親說的。
“我希望你比我更出色,楚參謀、楚營長!”這是他的長官葉伯煊說的。
而他楚亦鋒,坐著悶罐車來了,那時他靠著車皮,心潮澎湃激動。
一天又一天的緊急訓練,幾十天如一日,槍被擦拭了幾百上千遍,剃發、寫遺書,就等著吹起的號角聲。
現在卻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要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返程。
沒參與戰爭,沒站在戰場上,他讓很多人失望了。
有一種感受,再無法釋然,那股憋悶的情緒,狂烈洶涌到讓楚亦鋒的心、千瘡百孔。
楚亦鋒趴在軍輝的背上,忽然抬頭看向天空。
他似聽到了在軍校畢業那年,他對著軍旗敬軍禮時說過的話。
耷拉著兩條不同程度擦傷的胳膊,楚亦鋒蠕動著干裂爆皮的唇,沒有出聲的對著天空念道:
爾之赤子,
珍惜榮譽,
為之戰之,
吾等畢業,
衛戎一生,
歲月悠悠,
報國效忠!
呢喃完,楚亦鋒低下了頭,閉上了雙眸,雙眸合上的瞬間,一滴淚滑落進軍輝的衣領中,接著一滴又一滴…
軍輝感受到他背上的楚亦鋒的胸膛在顫動著,他背著他往前走,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終只咕噥出一句:
“沒事兒,啊?楚哥?”
哭吧,換成是我,也一樣,和你一樣的感觸。
岸邊兒分屬于兩個營的十幾位小戰士也都明白了。這是受傷了,而且卡在這節骨眼上,傷的很重。
尤其是楚亦鋒營里的那幾個,把楚亦鋒團團圍住,他們相信,哪怕楚營長是傷在腹部都會繼續,可是小腿部位,這樣的狀況…
王大牛沖過圍著的人群,滿身是泥,沖到吉普車那,迅速翻找著木板,隨著翻找忙亂的動作,二十歲的小戰士也哭了。
帶著哭腔,問周圍的百姓:“誰家有木板?我營長受傷了!受傷了!謝謝!”
瞧瞧他干的這事兒,他、他沒臉再面對營長了!
帶傷回了駐地,楚亦鋒面對任何人的詢問,都是面無表情的狀態。
他躺在臨時醫務所里,聽著外面在討論他們營要緊急換營長了,抿抿唇,咽下了涌向嗓子眼的所有干澀。
隨后,拽下脖頸處掛著的那根紅線,微一用力,清晰的掌紋里滲透出了血跡。
他攥斷了屬于他的那顆“平安扣”。
京都軍區作戰部部長辦公室:
“什么?!”
葉伯煊手執電話,他咬了咬牙,“知道了。”
掛斷電話那一刻,他看向窗外,氣的兩手叉腰,踱步到窗前。
九月出發,現在外面已經有了要飄雪的跡象,歷時兩個月,白忙活!
特媽的,怎么能出這種意外!
他此時是為楚亦鋒只差一步、不能作為,而感到失望!
可當戰斗打響,楚亦鋒也在同一時間、被空運回京都軍區醫院時…
葉伯煊坐在會議室里,當他聽到楚亦鋒在離開前留下勘察的地圖,為突擊前鋒小分隊節省了很多時間,打的敵軍亂了陣腳、出乎敵軍意料…
前鋒隊戰績越好,葉伯煊的心里就越有說不出的遺憾。
他沒看錯人,那小子…卻以這樣離開的方式,擦!
真特么窩囊!
葉伯煊想罵娘,還有,他想他該去醫院看看那個小子了。
這樣的楚亦鋒像極了曾經的他,只是結果不同罷了。
他現在怕啊,怕他好好的手下,從此心里有道過不去的坎兒!
當楚鴻天聽說他兒子是平安了,只是是以這樣的方式平安歸來,他表情復雜,心情更是五味雜陳。
不成!
楚鴻天拍了拍腦門,他可不能擺譜了,他得去機場接那小子…就說、就說爸不怪你,你能安全回來就行,葉小子不給你機會,你爹給你!
作者有話說:
大概我們不是那時代的人,再加上咱書書友大多數都是女性,代入感稍差。寫這段挺費力不討好的。可八十年代的故事啊,去掉不讓寫的歷史事件,去掉很多詞語會被屏蔽,真是沒啥大事件了,它和七十年代大背影是不同的,新舊觀念交替的時期,經濟時代為最主要的。
怎么說那時代的軍人呢?
我大舅舅曾經是軍人,后來由于家里老人的原因,轉業了,他現在人到中年,連我媽加上我姨都替他遺憾,大舅舅現在一提軍裝,特別舍不得,喜歡軍人用的一切東西。
本書副版主暮春三月,她是大院女,昨天包括今天,我跟她聊寫這一段的感觸,想在她那找到共鳴感,她說她父親到現在一喝多就墨跡當年沒參加上中越戰役的遺憾,喝多就會說,她和她弟弟能對那些墨跡的話倒背如流。
所以那時代的人有信仰、很純粹。不過明天,大家就能看到和我們同樣思維畢月的表現了。今日就兩更了,不知道你們南方人管丈夫的爸爸是不是叫老公公?嗯,桃子的老公公今天六十大壽,當兒媳的,得提前去定飯店。明天盡力多更。
最后啰嗦一句,你們可不可以對我好點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