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斯維爾德諾夫斯克、歐木斯克…烏蘭烏德、赤塔、后貝加爾、滿洲里…直至龍江省會。
畢月、畢成回國的那條路,就是許豪強念叨的那趟“危險”列車。
也許是許大叔說的話徹底起了作用,或許是在莫斯科受到驚嚇。
人擠人的車廂里,畢月和畢成老實的裝窮人,他們看誰都像壞蛋,男女老少,無論是誰,搭話就跟沒聽著一般,話少的可憐。
畢月席地而坐,她還抵不上許大叔去莫斯科時的待遇呢,至少那時“老頑童”遇到了他們姐弟倆。
一樣的車票錢,根本沒座。
濕漉漉的長發,卷吧卷吧盤了個包包頭,四周都晾干了,包包頭里面卻潮乎乎的,隨著車速車窗外的小風一吹拂,頭頂直冒涼風。
畢月吸了吸鼻子,這鼻子徹底不通氣兒了。又用涼水洗腦袋瓜,那小水流激(涼)的她…從來沒有過的清醒。
實在是沒招,挺不住了!
來回一個多星期沒洗頭,身上有味兒就算了,可這大熱天的再不洗這一腦袋大長辮子,估么著沒等到老家就得滿頭爬虱子。
索性擠來擠去,一路被擠到洗漱間,用涼水、香皂就那么對付著整理個人衛生。
她的行為,讓周邊抽煙休憩的大叔大爺們無語,畢月也想無語,她回去就剪,麻煩!
就這樣一幅形象,沒敢披頭散發招人注意,畢月盤著腿蹋著腰閉眼迷瞪著,感覺到有人推她,側過頭瞅了眼坐在過道處的畢成,看到黑面包,十分不耐煩。
“姐,給。”
“太干吧了,我吃一半兒都強噎進去。”
“就著水吃不干吧。吃點兒墊吧墊吧。”
畢月皺著兩道秀眉,這回都懶得睜眼,嘟囔道:
“你餓你吃。”
“我也不咋餓。”說這話時,畢成嘴里分泌著唾液,可見這是謊話。
回國的五天時間,只有十個黑面包。雪上加霜的是,這回不路過蒙古了,連“燒餅”都沒得買,就那么餓著、挺著。
而現在嘛,面包就剩倆了。
不止是餓,還困,比去莫斯科還疲憊,因為不敢睡,怕的事兒有很多。
如果姐弟倆深挖掘,大概還有興奮吧,心里有盼頭了,終于啊終于,折騰的眼看就要到家了。
心情像是黎明前的牽引,似有魔力在召喚著,困又睡不著,每天在火車上隨著咣當咣當的聲音迷迷瞪瞪。
“我都說了,我不餓,讓你吃你就吃,別老推我。”畢月煩了。
畢成把面包又塞回挎包里,抿了抿唇小聲嘟囔道:“又不干活,又不使勁兒地,我餓啥餓,給你留著吧。”
閉著眼睛、眉毛更是緊緊揪在一起的畢月,深呼吸,再深呼吸,她試圖調整自己紊亂的心緒。然而…
真特么受夠了!
她至于嗎?!
她再也不要吃面包!
“走!”長發盤成包包頭,小圓臉,大眼睛也溜圓兒,看起來像鄰家女孩兒一般可愛的畢月,臉上掛的卻是狠叨叨的表情,和她的形象十分不符。
“啊?”
“啊啥啊,東西都裝好,跟我走!”說完,畢月率先對過道處的人喊著:“來,借過借過,讓一讓!”人已經往洗漱間的方向擠過去了。
不就是花錢嗎?老娘有!
至于讓親弟弟說那么可憐巴巴的話嗎?犯不上!
怕誰偷?她一個倒老頭衫的只掙個幾千,搶她是不是太沒眼光了?!
真要是讓二虎吧唧的傻X盯上了,她一米七,她大弟一米八,造飽飯跟他們拼了!
就這種心氣,滿肚子里都是氣,跟自己生氣的畢月,在人堆兒里擠來擠去越來越有勁了,只三兩分鐘愣是擠到另一個車廂。
人高馬大的畢成,咯吱窩處夾著他舍不得扔的膠絲袋子,脖子上掛著個書包,跟著畢月的身后也一路擠,終于憑著力氣身高追上他姐了,在畢月的身后試圖拉住他姐姐的肩膀,還磨嘰呢:
“姐,咱都走了,咱那座?”
畢月給畢成一個后腦勺,懶得回頭瞅憨到發傻的弟弟:
“那是座嗎?那是旮旯!哪個車廂沒有旮旯?!”
一句話,頂的畢成沉默了,安安靜靜地在后面跟著,他都不用喊“借過”,他姐在前面正趟著路。
小二十分鐘過后,畢月終于到了目的地,她站在餐車門口往里一瞧,差點兒沒氣岔氣兒!
服了,服自己遭那罪干哈?這眼瞅著還有四十八小時快到地方了,她居然才想的開,瞅瞅瞅瞅,餐車里空了小半節車廂!
畢成嗅了一下炒菜的香味兒,忍著嘴里不自覺分泌的唾液,拽畢月胳膊,有點兒急了:
“姐,這地兒哪能是咱們來的?”
畢月抬抬眼皮瞟了一眼畢成,直接對話穿著一身白褂子、腦袋上頂著白帽子的大叔:“有菜單沒?我點菜!”
就大弟那樣的,根本不是能跟他解釋明白的,勸不通!
畢成越是這樣說話,畢月心里越是下了決心得往死里掙錢。
想要讓大弟開竅,就一條,敗家!
她大弟那人要想以后有大出息,現在就得跟著她掙錢掙的酣暢淋漓,花錢得多花點兒莫名其妙的人民幣。養成習慣就好了。
倆人坐在餐車座位上,畢月心情舒緩多了,看看這車廂環境、聞聞這里的香味兒,它就是不一樣!
節省慣了,以至于…掙錢了掙錢了,畢月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你好,給我來個糖醋里脊…”
“啥?!”畢成大手按住畢月的小手,想制止,音調都高了。
扒拉掉畢成的手,畢月:“再來個鍋巴肉,雞蛋炒西紅柿,白菜豆腐湯,四碗大碗米飯,就這樣。”
畢月每點一個,畢成就對白帽子大叔說一句:
“不要鍋包肉!”
“雞蛋炒柿子沒必要!”夏天了,眼看就要到家了,后院子里一下子柿子,愛吃回家讓娘炒。
“白菜豆腐行,這個要!”他算看明白了,他姐他擋不住。
“來三碗!三碗姐,我一碗就夠用!”
大叔不耐煩地扯掉白帽子,這天兒可真熱,這倆人上他這逗悶子來了?!
畢月揮了揮手,轉頭看向窗外看景:“是我給你錢,去吧。”自動屏蔽掉畢成嘟嘟囔囔的啰嗦聲,嗯?什么聲音?
畢月探頭半站起身子,隔著一排空座,另一排坐著兩個男人,桌子上都是菜底空盤子,那倆人在小聲說著話,而他們對面還斜躺著一位,打著呼嚕。
畢月眨了眨眼睛,轉身站起,直奔白帽子大叔。
“姐?你?”還點菜?不過日子啦?!畢成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