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企接著往下說,“今天那幾個孩子說你是京大的傳說,還真不是說假的,就連我這個老頭子都有些懷念你在的時候的京大,學生會很活躍,你們這些孩子的眼里的求知欲和上進心真的很打動人,你的頭帶得很好,現在的孩子不如你們那個時候了,生活條件好了,人也慢慢變得浮躁了,不像你們那時候那么純粹了。”
“我們那時候窮怕了,苦怕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考上大學,大家都憋著一股勁,恨不得像塊海綿一樣吸收知識,上進心和求知欲是好的,但當初那樣的情況并不是好事。”劉好好給趙企倒了一杯酒。
“你這話倒是不錯,你們是被耽誤的一代,我們這些人也被耽誤了,希望不要再有這樣的日子了。”趙企點點頭,對劉好好的話深以為然,但看到她倒酒的動作又笑了,“你剛才還勸謝亮少喝一點,怎么拼命給我倒酒?你這是厚此薄彼啊。”
“我知道您能喝,就多喝一點,這是我們本地產的米酒,釀法特別講究,用的是長在我們南江畔最好的糯米加上山泉和酒曲經過十八道秘制工序釀制,就連發酵的地方,都要經過易經八卦的占卜,定在風水順悅的上好陰地,泥封靜置數十年…”
“噗——”趙企和已經醉態畢顯的謝亮都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過去徐華說你特別能忽悠人,我還不相信,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趙企指著劉好好大笑,“徐華當年被你說得一愣一愣的,我也差點著了你的道。”
“您不覺得被我這么一說,嘴里的酒更有滋味了?”劉好好笑道。
“好像真有點,”趙企抿了一口酒,“明知道你是瞎掰的,可還是覺得這酒好像真有點不一樣,不過不用你貼金,這酒也很不錯。”
“我剛才說的是玄了點,不過這酒的釀造的確是比較復雜,而且只有我們本地的水土才能釀得出來,風味和其他地方不同,您只有在我們這兒能喝得到,到了京城根本就沒地兒買去。您要是喝著順口,回去的時候,我給您帶上兩瓶。”
趙企領情地連連點頭,劉好好官做到這個份上,依然同當年一樣,待人謙和體貼,沒有半點驕矜炫耀,實在難得。
“怎么沒有我的份?”謝亮喝得半醉,沒有半分平時的高冷,時不時地出來插科打諢兩句,讓人啼笑皆非。
“給你帶做什么?你又不會喝,喝醉了惹人笑話,還糟蹋了我的酒。”
“就是,想喝的話,你結婚的時候,讓小劉給你送。”趙企故意在謝亮傷口上撒鹽,不管謝亮再怎么說,他還是堅持認為男大當婚,他不結婚就是不對。
“稀罕!”謝亮白了他們一眼,不說話了。
“他平時要有現在這么活潑調皮,說不定孩子都能走路了。”今晚的謝亮讓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趙企都大開眼界。
“那您回去之后天天灌他酒。”
兩人嘲笑了謝亮一陣,邊吃邊聊,趙企說起這次建水電站的事情。
“今天看了一下你們長福縣的情況,投資區真是做得紅紅火火的,比我在報紙和電視上看得還要壯觀,你們現在已經有那么多工廠了,恐怕今后還會有更多的工廠落戶,如果僅僅依靠火力發電廠,以后不僅電力滿足不了,而且火力發電的污染大,要不了多久,你們這里就會成為‘霧都’,長遠地來看,你們的發展會受到極大的制約。”
“您說的是,火力發電廠的污染太大了,我們的工廠多,本來污染就很大,再加上火力發電廠,您看,”劉好好在窗臺邊抹了一把,手里已經沾上了一層灰,“我們家的阿姨非常勤快,每天都要擦窗臺,但就算是這樣,窗臺還是一直有灰,燒煤之后產生的硫化物飄蕩在空氣中,就算是晴天,也是灰蒙蒙的。我們這里沿海多雨,比較濕潤,這幾年長福縣的酸雨程度越來越嚴重,經濟的發展,是以環境為代價的。”
劉好好眼圈泛紅,“我當初曾經和省領導爭論過經濟和環境的矛盾,我一直認為經濟的發展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寧愿發展得慢一些,也不能破壞環境,結果我還是食言了,現在的長福縣比我剛來那會兒環境要糟糕得多,再這么下去,長福縣的環境就徹底完了,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飯都吃不飽,還一個個得了血吸蟲病,不知道能活到幾歲,還在意什么酸雨、煙塵?”謝亮去洗手間里洗了把臉,出來正聽到劉好好愧疚的話,刻薄地冷哼一聲。
“謝亮這話雖然說的難聽,但是我們今天跟著張縣長下去也看了不少情況,你們長福縣之前真的是很窮苦啊,沿海地區如果不因地制宜建工廠,真的很難找到出路。我看著那些老照片,真不敢相信,這才幾年的時間,長福縣就能夠舊貌換新顏,雖然和村民們的語言不通,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對你的崇拜和感激,你是真心為他們著想的,怎么會是罪人?你這么想自己,實在有些過了。”趙企也很不贊同地說。
“我是過不去自己良心這關,我比誰都清楚環境保護的重要,可是現在為了經濟發展,背棄了自己的信念,有的時候看著長福的經濟發展得這么好,我會覺得惶恐不安,我怕它失去控制,超過了環境的承載,竭澤而漁,最后害了這一方百姓。”
劉好好作為長福的父母官,對這個地方投注了大量的感情,真的是把長福縣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嬌養孩子的父母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擔心和焦慮,穿少了怕冷著,穿多了怕熱著,她也不例外。
前世的長福縣發展速度和永樂縣差不多,而現在長福縣就像上了飛機跑道一樣飛速前進,而永樂縣還只是在高速公路上穩穩把著方向盤,兩者發展的速度完全不具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