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咱們這兒修水渠,他沒日沒夜地干活,干到癱倒在水渠里,十里八鄉的鄉親任誰說到他都要豎起大拇指的…最難得的是他不忘本,別說是在讀書的時候每年寒暑假都要回來幫忙干活,現在都已經工作了,遇到假期還是回家來幫著大隊干活,你看他一回來就默默下了地,這樣不忘本的年輕人可不多啊!”整個征西縣只出了一個胡明理,王書記見著人就要大夸特夸一通。
胡明理被王書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他現在還光著膀子,看起來很不雅觀,面前幾個女生就這么盯著他,讓他十分難為情,好在他被曬得黑紅,就算臉紅也看不出來。
“王書記,我先回家去換件衣裳。”胡明理低聲道。
“去吧去吧,我們正好也去你家說說話。”王書記拍了拍他的肩膀,顯得十分親近。
胡明理的家是個土胚房,這種房子在征西縣的農村十分常見,看得出來他家里條件不好,但在這一帶也不算差,畢竟之前有胡明理這么個強勞力在,后來他工作之后每個月攢下來的錢大部分都給了家里,所以他家在當地生活條件算是不錯的了,房子雖然簡陋,但是收拾得窗明幾凈,當然這也只是和當地人相比,和京城莊家就完全不能相比了。
胡明理穿上了平時他在學校時穿的襯衫長褲,又恢復了那斯文內斂的模樣,除了臉被曬得黑紅之外,讓人難以想象他就是剛才那個強壯的農人。
莊立紅默默打量著胡明理的家和他那些樸實的家人,陷入了異常的沉默,劉好好沒有注意到,因為她沒想到在征西縣還會遇到京大的老師,她相信胡明理會比王書記更了解當地的情況,一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
“我就說立紅怎么會對征西縣的歷史這么熟悉,原來胡老師就是征西人,立紅說的那些傳說故事都是您說給她聽的吧…”調研組里的一個女生笑道,莊立紅之前不是學歷史的,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學呢,莊立紅卻對這一帶的歷史如數家珍,這讓他們十分驚異,不過莊立紅是蘇弘毅和楊平的外孫女這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她這話雖然揶揄,但沒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劉好好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因為在她看來胡明理雖然是歷史系的老師,但同時也在讀蘇弘毅的研究生,只比莊立紅大一屆而已,莊立紅復習考研的時候,蘇弘毅還特地讓胡明理幫她補課,兩人關系近一些也沒什么奇怪的。
本來這隨口的一個玩笑,說說也就過了,可是這兩人的表現卻很讓人奇怪,竟然一臉慌張地異口同聲搖頭否認,“沒有!”
大家反而被他們這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都奇怪地看著他們。
兩人顯然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莊立紅連忙將目光移向別處,而胡明理不自在地說,“我沒和她說過征西縣的歷史。”
“是我對那段歷史感興趣,自己查的資料。”莊立紅抿了抿嘴補充道,和胡明理之間似乎十分疏離。
“哦。”眾人點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但這和這次的調研相比,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家都只當這是一段小插曲,很快話題就被岔到其他地方去了,胡明理和莊立紅暗暗松了一口氣,卻不知這一切卻落入了劉好好的眼里。
劉好好心頭大震,越看他們就越覺得不對勁,剛才胡明理遠遠地走過來,是莊立紅一眼認出來的,但是從剛才到現在這兩人的眼神從來沒有過交集,仿佛一直在回避著和對方眼神相觸,這種刻意她總覺得帶了那么一絲欲蓋彌彰。
她對自己的感情并不敏感,但是對別人的情愫卻不遲鈍,她幾乎在那一瞬間就肯定了胡明理和莊立紅之間肯定有些什么。
不過——
她看了看胡明理的家境,這比她家還要貧寒艱苦的家境,恐怕入不了蘇素云的眼,如果莊立紅執意要和胡明理在一塊兒,蘇素云那一關不好過,而且胡明理是個很清高有骨氣的人,不像方新國那樣機關算盡,為了自己的前途毫無底線,如果蘇素云鬧將起來,胡明理肯定是第一個打退堂鼓的人,到時候受傷的又是莊立紅,她很不看好這一對。
“你看我做什么?”莊立紅緊張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扯著自己的衣角。
“我走神了,”劉好好朝她笑了笑,“正好看著你發呆。”
她的話讓莊立紅微微松了一口氣,但還是不住地扯著自己的衣角。
劉好好瞟了她一眼,自從進了這間屋子她就沒有停過這個小動作,看來這里真的讓她覺得緊張。
但這畢竟是莊立紅自己做出的人生選擇,劉好好已經越俎代庖地幫她趕走一個方新國了,如果再插手她和胡明理的事情,那豈不是把莊立紅當成了自己的傀儡,就算是蘇素云都沒有權利操控莊立紅的人生,何況是她。
再說胡明理和方新國不同,這個男人有道德有底線,根本不需要擔心他對莊立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而至于感情受傷,這誰也代替不了。
所以這一次,劉好好選擇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不管莊立紅來征西縣的目的是什么,劉好好是真的來這里調研的,她問出來的問題一聽就知道是經過縝密思考的,別說是王書記了,就連胡明理都被她問倒了。
“你說的那種情況,我們這里也確實存在。”胡明理一臉慎重,還帶著一絲慚愧,“我們家附近有戶人家,他們家的媳婦就是小時候跟著他們家逃難走散了被撿回來做童養媳的,她家里人來找過幾次,但是大家都死死摁住她,不讓她出門和家人相認,后來她家里的人再也沒有來過,她當時年紀小只記得自己的名字,連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對自己的娘家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