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巖這樣一個和面人似的人,又長期生活在單純的學校中,就算萬雪把他查了個底朝天,也查不到任何把柄,但她沒有輕易放棄,能夠讓這么謹慎的人義無反顧地站在劉好好一邊,不惜得罪蔡家,絕不可能僅僅因為劉好好是他的學生,她一定在他身上下了很重的砝碼。
既然在張巖身上什么都沒有查到,那就不能用常規的方法。
張巖的妻子是他的大學同學,畢業之后沒有留在京城,而是被分配到了距離京城車程一天的b市,兩人有一子一女,長女跟著張巖在京城,就讀京大附小,幼子則在b市跟著母親生活,這個年代兩地分居是很尋常的事情,兩人雖然常年不在一起,但是感情和家庭一直都很穩定。
這一天,張巖像往常一樣在食堂打了飯回家等著女兒下課,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女兒,京大附小就在學校中,平時不會這么遲還不放學,十有八九是表現不好被老師留堂了,張巖嘀咕著出門去接女兒。
結果女兒的班主任一臉莫名其妙,孩子們早就放學了,她是親眼看著張巖的女兒背著書包出校門的。
張巖火冒三丈,他的女兒并不乖巧,相反還很調皮,放學后到處去淘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京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滿校園去找個小屁孩兒還真不容易,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想著等女兒回來之后,非得好好揍她一頓不可。
誰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點,天已經黑透了,這個時候就算再淘的孩子都曉得回家了,一直等不到女兒的張巖終于開始發慌了。
正準備再去找孩子,一拉開門就發現了自己的女兒失魂落魄地坐在門口,他本能似地想要開口斥責,卻在瞥見女兒那鼻青臉腫的頭和被撕得如破布條一般的衣服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妮妮?”張巖眼前一黑,差點軟倒下去,不敢置信地伸手去拉女兒,換來的卻是女兒驚恐的瑟縮。
“是誰干的?”張巖把牙咬得“咯咯”作響。
孩子沒有說話,只是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膝蓋之中,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張巖扶著墻,連站都站不穩,可是這個時候如果連他都亂了,這個家還能依靠誰?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是她的父親,但卻是個大男人,這種時候還是應該要有女人來幫忙安撫女兒。
張巖雖然是法律系出來的,但他和陳海瀾的關系極好,他讀大學的時候,陳海瀾還不是教務處處長,但對他很賞識,這次調他來團委,也是陳海瀾的主意,陳海瀾甚至還許諾他,會想辦法把他的妻子調到京大來,這也是他會這么賣力地為陳海瀾做事的原因。
所以在女兒出事的事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找陳海瀾幫忙,陳海瀾和他的關系親近,他們一家人口單純,他的妻子還是校醫院的醫生,嘴風也特別嚴實,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護他的女兒。
陳海瀾臉色凝重地看著張巖,這么惡劣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京大校園之中,“我會讓保安處徹查這件事,一旦查出來是誰干的,一定要嚴肅處理。”
張巖心亂如麻,作為一個父親,他關心的不是嚴懲兇手,而是女兒的身體和心理狀況以及她的將來,如果當時他能警覺一些,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去找她,也許她就不會遭受這么嚴重的傷害了。
“振作起來,你的女兒需要你,你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她出了事,你更不能倒下了!”陳海瀾拍了拍張巖的肩膀,知道這個“張婆婆”陷入了強烈的自我怨怪之中。
張巖從來就不是什么堅強的人,他性格和軟,在遇到這樣的大事時,少了決斷的魄力,就連他的妻子都比他堅強,這一點是陳海瀾一開始就知道的。
但是張巖這樣的人,也有他好的一面,他的親和力很強,和強勢的陳海瀾正好很互補,很多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讓張巖用他那軟磨硬泡的功夫給辦成了,所以這把軟刀,陳海瀾用得一直都很順手,他不希望他因為這種事消沉。
“孩子已經睡了。”陳海瀾的妻子從房間里出來,“她被人威脅、毆打了一頓,但幸好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聽完她意有所指的話,神經高度緊繃的張巖,瞬間放松下來,竟沿著墻壁軟軟地癱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但是孩子嚇得不輕,”陳海瀾的妻子神色還是很凝重,“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好好安撫她,最好讓孩子的媽媽來一趟,在這種時候母親能夠給孩子很大的安全感。”
張巖點頭如搗蒜,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他一個人真的扛不住。
“張巖,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伙人好像是沖著你來的。”陳海瀾的妻子狐疑地看看張巖,又看了看丈夫,“從孩子的只言片語里,好像那伙人是想要給你一個警告,說什么告訴你爸爸,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摻和的,這次只是給你一個小教訓,下回就沒這么輕易放過你了,還有你在b市的媽媽和弟弟,一個都逃不掉…”
孩子受到了巨大的驚嚇,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不成章法,這些話都是她經過理解和重新組織之后復述出來的。
陳海瀾在一開始還覺得好笑,面人似的張巖怎么會得罪人,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可是聽到后面就回過味來了,再看看張巖已經抖如篩糠。
那伙人指的是什么事兒,別人不知道,他們倆卻是再清楚不過了,這是蔡玉芬的反擊,確切地說這是蔡家的反擊,憑蔡玉芬一個小姑娘恐怕還找不到那些混賬來幫忙。
“真是太卑鄙了!”陳海瀾簡直是出離憤怒了,他們在明面上競爭不過劉好好,竟然用這么下三濫的招數來逼他們就范,蔡大愚看上去正直,沒想到也會縱容家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無恥!太無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