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我還買了一些紫菜和海帶,做湯味道好,”劉好好把東西交給程招娣,雖然一日三餐飯食都是劉學習在做,但是家里的大小財物還是由程招娣管著。
“浪費這錢做什么?你要想吃啊,讓你阿舅送些過來…”程招娣一邊把東西放進柜子里,一面絮叨著。
劉天天卻不耐煩了,“阿媽,阿舅送過來的那點兒海帶,還不夠我們吃一頓的,哪有大姐買的這么多,每回就只送那么一點兒,放到湯里一點兒味道也沒有,小氣巴拉的…”
劉天天比了比小拇指,對常打他們家秋風,卻沒得到什么回饋的舅舅們并沒有什么好感,程招娣卻難堪得漲紅了臉。
當年劉長生的家境好,這是遠近幾個生產隊都知道的,哪怕他有殘疾,還是有大把姑娘愿意嫁給她,最后劉大力為兒子相中了脾氣溫和,勤勞能干的程招娣。
程招娣家境貧寒,他們生產隊是整個公社最窮的,是個地道的小漁村,全是海邊灘涂,甚至連能夠種植糧食的地都沒有,分到他們手里的口糧根本養不活一家人,還有不少人家偷偷賣兒賣女。
誰都沒有想到程招娣竟然好命得能夠嫁到大目生產隊的劉家來,別說是他們生產隊了,其他幾個生產隊的姑娘妒忌得臉都青了。
劉大力是個明事理的公爹,程招娣在婚后沒少接濟娘家,可他非但沒說過一句難聽的話,還常常留些東西讓程招娣帶回娘家去,幸好有了她的幫忙,幾個兄弟才有機會娶上了媳婦。
反正劉長生是獨子,上頭又沒有婆婆,公爹沒有意見,接濟娘家本來也沒什么,可她偏偏攤上了一個尖酸刻薄的大姑子,劉金鳳婚后不如意,三天兩頭地回娘家要錢要物,知道程招娣接濟娘家后,更是將她堵在門口劈頭蓋臉地痛罵。
程招娣為人老實,臉皮也薄,哪里罵得過劉金鳳,除了“嗚嗚”的哭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劉金鳳罵完之后,自己的心理平衡了,但是程招娣的自尊心卻被深深地傷害了,為了在丈夫和孩子面前顯示她的娘家與婆家地位平等,并非像劉金鳳說的那樣成天來打秋風,她這么老實的一個人也學會了吹噓自己的娘家。
也許她并不是有意撒謊吹噓,而是通過自我催眠來暗示自己和劉長生的婚姻并不是那么不平等。
此刻被自己的親生女兒劉天天毫不留情地道出了真相,她的心里說不出有多么難過。
劉好好通過腦海里模模糊糊的記憶分析出了個大概,卻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么,只得生硬地岔開話題,“向上,你過來看看,這是什么?”
劉向上昂著脖子,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從背簍里拿出了一個藤球,“哇”地怪叫一聲,“大姐大姐,這是給我的嗎?”
“當然是給你的,”她抿嘴笑著,“不過我還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劉向上踮著腳尖伸著手,卻怎么也夠不著,心里不知道有多癢癢。
“這球可是我用咱們挖草藥的錢買的,我去問了收購站,他們常年收購這些東西,咱們好好研究研究,去山上挖了賣給收購站,到時候就能常常吃到海蠣餅,還能有這些小玩具。”她將收購站的宣傳單拍在桌面上。
“我去我去,”劉向上高興得又蹦又跳,“大姐,今后我天天帶你去挖草藥。”
他雖然在家很受寵,可在物資貧乏的年代,孩子們能玩的東西實在不多,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得到新玩具,把他高興得都快瘋了。
“阿姐,你真偏心,我明明也跟著你上山挖草藥,可你就只給阿弟一個人買東西…”劉天天委屈了。
“就你委屈,”她笑了起來,拿出了兩根紅頭繩,“這是給你的,還有兩根頭繩留給學習。”
“哎呀!”劉天天又驚又喜,雖然不是紅紗巾,可是這紅頭繩扎在頭上紅艷艷的,也特別好看。
“大姐最好了…”劉天天當真能屈能伸,抱著她的胳膊撒著嬌。
想當初她初來乍到的時候,劉天天對她那叫一個不屑啊,簡直就是橫眉冷對,現在卻親熱得和什么似的,她不由得失笑。
其實這些東西,劉長生夫婦也不是買不起,可是他們節儉慣了,每一分錢都省著花,覺得什么藤球啊,紅頭繩啊,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完全沒有買的必要,和剛剛解決溫飽問題的人談什么幸福感,滿足感,他們根本就理解不了,所以就由她這個做大姐的,給他們帶來一點奢侈的快樂。
程招娣看著劉好好這又是球又是頭繩的浪費錢,果然很接受不了,不住地搖頭,嘮叨她浪費。
倒是劉長生心情很好,劉好好給他打了一毛錢的酒回來,讓久不嘗酒滋味的他渾身舒坦,對幾個孩子的態度都變得異常溫和。
“以后你們就跟著大姐上山,收購站要什么你們就挖什么,到時候賣給收購站,也順道把你們的學費給攢了。”劉長生啜了一口酒,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大目生產隊的情況還算好,發下來的口糧雖然不夠一家人吃的,但也差得不多,再加上前院種的蔬果地瓜和后院的牲畜換的錢,也勉強夠一家人的嚼用,劉好好每個月還能賺十來塊工資,未來女婿每個月也能給他們五塊錢,足以讓他們成為生產隊里的富戶。
如果他們再去挖些草藥貼補家用,那么家里又多了一筆進項,供他們三個孩子上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這段時間也被劉好好說得有些心動了。
如果他們爭氣的話,還是全都送去讀書吧,這也是老爺子生前的心愿,雖然他見到書本就頭疼,可還是挺敬畏讀書人的。
幾個孩子都不吭聲,除了劉好好之外,其實三個孩子并沒有那么愛讀書,但是他們也知道和下地干活相比,讀書輕松得多,能夠去讀書還是一件讓他們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