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英緊緊咬著下唇,心里的情緒激烈地翻滾著,她喜歡丁志成,憎恨劉好好,之前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撮合他們,每一日都如置身于油鍋中一樣反復煎熬著。
本以為這段時間劉好好疏遠了丁志成,她可以借機走進丁志成的心里,可是兩人卻始終差了那么一步。
她知道丁志成從來沒有放下過劉好好,出于不甘和憤怒,更多的是想要置劉好好于死地的仇恨,她放出了關于他們不清不楚的流言。
本以為他們倆會沖動地做出錯事,讓這件事越描越黑,誰知道丁志成卻和小姑娘一樣害羞起來,無論她怎么鼓勵,他都不敢再去見劉好好了,就連想要送劉好好什么東西,都要通過她轉送。
而劉好好那里也和縮頭烏龜一樣,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兩人似乎真斷了聯系,事情也陷入了僵局。
好在唯一不變的是,丁志成還是把她當成了知心好友,一如既往地信任她,每天中午她都會找他,兩人會熱絡地聊上一陣。
她一骨碌從通鋪上坐了起來,從枕頭底下翻出了丁志成白天讓她轉交給劉好好的手抄詩集,全生產隊的人都知道她和劉好好鬧翻了,只有丁志成一個人傻乎乎地相信她們還是好朋友。
真是個傻瓜,她撫著手抄本的封面,想著丁志成,臉上浮起了微笑,她多希望這些詩是寫給自己的,事實上,她也真當這些詩是寫給自己的,反正丁志成沒有署名。
她雖然上學不多,但是之前劉好好當她是好姐妹,教她認字讀書,丁志成那里的手抄本,她也幾乎都讀過。
那些手抄本有的是丁志成抄來的小說、詩集,有的是他自己寫的詩。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丁志成交給她的這冊詩集是他自己寫的,那么的單純而熱烈…
“我愿意做一棵大樹讓藤蔓一圈一圈地纏繞 心甘情愿為你擋去所有的風雨”
她閉上眼睛,來回摩挲著手抄本,臉紅心跳地默念著丁志成寫的詩句,那詩多美啊,她只看了一遍,就牢牢記在了心里。
她將詩集貼肉放在自己的懷里,那是離自己心臟最近的地方,仿佛自己和丁志成也依偎在了一起,她是那么的崇拜他,喜歡他,如果這輩子都能夠和他在一起…
“半夜三更不睡覺,又做什么妖?”陳依喜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正對上披衣坐在床上的林婉英,被嚇了一跳,立刻張口喝罵道。
林婉英連忙躺了下來,將詩集緊緊捂著,指尖掐破了自己的手心,她一定要逃離這個破地方。
劉阿燦住在西頭的土坯房里,這座房子十分氣派,原來是劉家的祠堂,后來祠堂、神廟這種東西不能留了,就有不少人搬進了祠堂里住。
劉阿燦算是嫡支,因為父母去世得早,房子也塌了,便由生產隊長做主,給他在祠堂里分得了一間。
現在這個劉家祠堂被隔成十幾個大小不一的房間,里面住了幾十號人,到了初夏晚上,熱熱鬧鬧的都是人。
“大姐,萬一丁志成真在里頭,你們倆見了面,說不定又會有什么閑話傳出來,要不我先跑過去找一圈?”祠堂所在的西頭是全村最中心最熱鬧的地方,以祠堂為中心,附近還有不少人家,這一帶最是人多嘴雜。
“小弟機靈,不會往人多的地方跑,我們繞到后頭去看看。”她吹熄了燈籠,領著她們往后頭繞了過去。
“你那螞蚱太小了,我這只才是大將軍!”沒走多遠,劉向上驕傲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了過來。
月光下,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兒一邊流著鼻涕,一邊崇拜地看著劉向上。
“大姐!”劉向上眼尖地看到幾個姐姐,立刻撇下幾個小屁孩飛奔過來,十分緊張地低聲說道,“劉阿燦和丁志成在屋里說話,你靠著墻坐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劉阿燦?他和丁志成怎么有話說?”劉天天一臉不解,劉阿燦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閑,丁志成這樣清高的知識青年怎么會到他家來?
“劉阿燦請丁志成喝酒呢,丁志成本來不去,后來劉阿燦不知道和他說了什么,他猶豫了一下,就跟著他走了,兩人好像說得還挺來勁的。”劉向上雖然年紀不大,但很會察言觀色,丁志成和劉阿燦說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能猜到這倆人一定是在共同謀劃著什么事。
因為流言的原因,他對丁志成沒什么好感,加上劉阿燦的名聲也很糟糕,這兩人攪和在一塊兒,肯定沒好事。
劉好好朝他們做了一個手勢,就躡手躡腳地走到墻角側耳傾聽起來,兩個小的繼續給她們打掩護。
劉向上很會選地方,這堵墻恰好就是劉阿燦的外墻,這種有一定年月的舊墻只能起到遮風擋雨的作用,隔音效果極差,屋里的人打個嗝,外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丁志成剛開始還有些別扭,和劉阿燦這樣不學無術的粗人,根本無話可說,但是幾杯地瓜燒下肚,又被劉阿燦奉承了幾句,他也徹底放下了矜持。
劉阿燦雖然是個閑漢,但是他的口才卻很好,否則也不會哄得族里的長輩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三兩下功夫就把原來很看不起他的丁志成哄得和他稱兄道弟了。
“志成啊,要我說,你和好好可是天生一對…”劉阿燦拍著丁志成的肩膀笑道,“我就認你這個妹夫,莊家那慫貨不就仗著自己是城里人嗎?你也是城里人,還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配得起我們家好好…”
丁志成這段時間也沒少聽這種話,但是他們嘴上這么說,眼神卻是幸災樂禍的,他雖然單純,可也不是傻子,只有劉阿燦說得情真意切,讓他心里很是受用。
只是劉好好對他的態度變得十分冷淡,現在流言傳得滿天飛,他想去看看她,問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一想到她那雙犀利的眼睛,又半點勇氣都沒有了,于是丁志成唉聲嘆氣地把自己的苦惱說給這個“大舅子”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