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夕陽西下,窗外是一片南方鄉村的景色,小村三月透出一片蓬勃的生機,夕陽鍍在水田里,倒映著粼粼的水光,幾處炊煙升起,一片安寧祥和。
自己在永樂縣任職的時候,幾乎走遍了這里的每一寸土地,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美好的景色。
那時候的永樂縣是H市數一數二的富庶,幾乎已經沒有人務農了,村里的房子一幢接一幢地蓋起來,全都是鄉村別墅土豪風,雖然奢華卻少了現在的生氣勃勃。
晚風夾雜著新鮮的水氣撲面而來,帶著一絲沁涼的清新。
無論怎么樣,自己重生在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年代和土地,已經算是幸運了。
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撩開布簾走了進來,隨意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哼”了一聲,就自顧自地開始打掃。
劉好好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小姑娘,這是家中的老三劉天天,性格外向潑辣,嘴皮子十分利落,在她的三個弟妹中算是聰明伶俐的了。
不過原主和她很不對付,劉好好討厭她那張刻薄的利嘴,她討厭劉好好那眼高于頂的姿態,雖是兩姐妹,也差了不少歲,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劍拔弩張,是實打實的冤家死對頭。
明知道劉好好在床上休息,劉天天卻故意拿著掃帚弄出巨大的聲響,將屋子里的灰揚得到處都是。
“你這樣越掃越臟。”劉好好心平氣和地說。
劉天天冷笑一聲,揮舞著手里的掃帚,“光會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你那么能,你來掃啊!”
劉大力當年寵愛劉好好,什么活都舍不得叫她做,警告兒子兒媳,這個聰明的孫女是念書的料,不準他們讓她干活。
所以劉長生夫婦從來就不敢使喚這個長女,劉好好的生活條件雖然算不上頂好,但卻在家里被寵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連最普通的打掃、洗曬這樣的事情都很少做,她的兩個妹妹就沒那么好命了,從七八歲開始就幫著家里干活了,要強的劉天天始終為自己不平等的待遇耿耿于懷,沒少在劉好好面前折騰。
“我來吧。”劉好好哪里看不出她在使壞,索性下了床,趿拉著鞋接過她手中的掃帚。
劉天天像看到鬼一樣看著她,任由她搶過掃帚,劉好好哪回不是摔簾子走人,今天怎么這么勤快主動干活了?
她這往河里一跳,把腦子給摔壞了?
劉好好的動作算不上利落,畢竟無論是原主,還是她自己,對家務這種事情都很不擅長,好在掃地這種活實在沒有什么技術含量,不至于讓她在這個十多歲的小丫頭面前太過丟臉。
布簾再次被掀開了,這回進來的是程招娣,一看到劉好好在掃地,劉天天在一旁干看著,頓時就急急地奪過劉好好的掃帚,“大妹,你好端端地掃什么地啊,快躺到床上去,要是受了寒氣怎么辦?”
“還有你這個死丫頭,叫你進來掃個地,你怎么又偷懶?你大姐病還沒好,你就敢指使她干活,我看你就是欠揍!”程招娣轉向劉天天,氣不打一處來地給了她屁股幾掃帚,打得劉天天“哇哇”直叫。
劉好好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劉天天的親媽吧?上來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偏心偏成這個樣子,簡直比后媽還狠。
劉天天抹著眼淚咬著牙,狠狠地剜了一眼劉好好,她早已習慣了程招娣的偏心,“劉好好,我就知道你沒這么好心!假模假樣地下床掃地,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你胡扯些什么呢?偷懶還怪到你姐身上去了?!”程招娣在劉好好面前是溫順的老黃牛,在劉天天面前卻是強勢的大老虎,她狠狠瞪了劉天天一眼,朝著她的屁股又是一掃帚,“快干活!別偷懶!”
程招娣這兩下子也就是裝模作樣,打在身上并不疼,但傷的卻是劉天天的自尊心。
“阿媽,是我自己要干的,不關天天的事。”她連忙出言解釋道。
“夏醫生說了,你落了水得好好休息幾天,你好端端干什么活?快躺回床上去!”程招娣柔聲道。
劉好好前世是獨生子女,被父母慣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最好的東西都是留給她一個人享用的,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個兄弟姐妹,會是什么樣子的,更沒有想到原來做父母的也是會偏心成這個樣子的,兄弟姐妹之間也會妒忌仇視彼此的。
現在她成了劉好好,看著自己現在的媽如此偏心自己,盡管身為既得利益者,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阿媽,我睡了一下午早就沒事了,這點兒小事,我能干。”她干笑兩聲,搶過程招娣手中的掃帚,“天天上學也累了,就讓她歇會兒吧。”
“她上學累什么?還不是混時間偷懶不去干活,”程招娣嗤笑一聲,“她就不是塊讀書的料,我看明年就別讓她讀了,讓她早點回來幫忙干活。”
“我不要!劉好好都能讀,憑什么不讓我讀!”劉天天也不是好相與的,立刻不干了,往地上一賴,就開始撒潑打滾。
“你要是讀得和你姐一樣好,再難也供你讀,可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好吃懶做,就不是讀書的料子,還不如回來和二妹一起干活,還能多賺兩個工分,省得我和你阿爹累死累活地養活你們仨,還要供你們讀書,讀到最后有什么用?讀不上去還不是得回來下地,白費了那么多錢…”程招娣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念了起來。
劉好好終于有些明白劉長生和程招娣為什么對她這么尊重了,說到底還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她雖然不會干農活,但憑著自己是村里難得的高中生,已經在小學里找了個代課老師的活兒干,一個年輕的農村小姑娘手里有一份工資,這是十分體面的事情,何況有風聲說她很快就能轉正,到時候又能給家里多帶來幾塊錢的進項。
原來的劉好好雖然清高得不著調,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每個月的工資上交給父母,也算分擔了養家的重擔,所以她在家中的地位才如此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