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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 愁疑

大熊貓文學    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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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世伯——”

  馮霽雯猶豫了片刻之后,忽然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程淵滄桑卻通紅的眼眶中帶著急切。

  “世伯請留步。”馮霽雯勸道:“我知世伯許是有話要問,但太妃若無意與您相談,您即便是追了上去又能如何?今日時辰已晚,靜云庵亦不比別處,您若不想因此事而給太妃與您招來禍事的話,還請留步吧。”

  她似乎是知道了當初宮中給太妃賜毒酒的因由所在。

  若她沒有記錯的話,那杯毒酒,恰是在太妃托她從中將棋譜轉交給程世伯之后,程世伯離京不久之后的事情…

  暫且不論當年之事如何,只不愿太妃出事這一條,眼下無疑是她最大的顧及。

  程淵哪怕此時再如何難以平復內心的種種激烈情緒,可卻也聽得出馮霽雯語氣中的提醒之意。

  他似此刻方才抽身回到現實當中,方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如今他與她之間是有著怎樣無法逾越的…身份鴻溝。

  他是云南提督,忠勇公程淵。

  而她卻是先皇嬪妃。

  這么多年來的自責與遺憾,頃刻間全成了被她隱瞞的謊言。

  整整三十多年啊!

  她換了身份,瞞了他三十多年!

  這三十多年來,難道她就不曾想過他日日都在經受著怎樣的煎熬嗎?

  他知她做事向來難聽進別人的意見,又非拖泥帶水之人,甚至果斷的不似女子,可他卻未想過,她竟能待他如此狠絕。

  此時此刻,真相赫然擺在他面前,三十多年來的煎熬,由不得他不去怨她恨她。

  可即便如此,他在聽到馮霽雯所言之后,所思及的卻盡數皆是她的安危。

  大抵是因他再如何怨怪她,卻也做不到如她一般心狠!

  他站在原處不語,只拿淚光灼灼的一雙眼睛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地隱入了夜色當中,直到全然消失。

  方才的種種激動與澎湃,皆在她身影消失之時一同而去了。

  他仿佛是如被抽干了心力一般,竟是有著失魂落魄之感。

  聲音也都隨之變得低而恍惚起來。

  他道:“今次我且離去,可若她還是不肯見我的話,我必登門。”

  雖是黯然,卻滿含不肯退讓的決心。

  無論如何,他也要見她。

  這一夜,馮霽雯同況太妃睡在了一處。

  往日即便是借宿,她也是歇在后院單獨留給她的禪房里。

  況太妃起初自是百般嫌棄,不肯答應,可也耐不過洗漱干凈的馮霽雯執意要往被窩里鉆的厚顏無恥。

  “您就連睡著的時候都這么端莊啊。”

  馮霽雯躺在況太妃身側,望著她平躺而睡,雙手交疊放于腹部上方的模樣,不由地道。

  “早便與你說過了,禮儀二字該是刻進骨子里,時刻都不可松懈的。”況太妃闔著雙眼,淡聲說道。

  “那您進宮之前…家中也管得這樣嚴嗎?”馮霽雯輕聲問道。

  “我自幼便怕在人前失禮,即便無人管制,事事也要做到最好。”況太妃說罷還不忘向馮霽雯捅刀:“你當我與你一樣,須得有人提著雞毛撣子才肯好生去學規矩嗎?”

  馮霽雯聽罷不禁默然。

  這一點她確實是比不了的。

  但是,“我不想和您比。”她側著身子抱住況太妃一只手臂,也閉上了雙眼,有些甕聲甕氣地說道:“我就愿意您提著雞毛撣子,冷聲冷語地教我規矩。您的規矩太多,我怕是一輩子也學不完,可我愿意學,您也不能教到半路兒便不帶我了。”

  況太妃聞言卻微微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躺在她身側的馮霽雯,眉眼間還是一派小姑娘的模樣。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小姑娘對她的擔憂與依賴。

  但縱然如此,這個小姑娘卻一句也未問及她今晚之事,體貼的令人窩心。

  “睡吧。”她難得地輕聲說道,語氣竟像極了一位慈母。

  馮霽雯似安心不少,低低地應了一聲,放心地睡去。

  而這一夜,況太妃不曾再合眼。

  次日早,馮霽雯醒來之后,身側已不見了況太妃,再去看窗外,才剛是天色青灰相接的時辰,尚且未完全放亮。

  她連忙喚來了小仙進來。

  “太太您醒了。”

  馮霽雯的聲音帶著幾分初醒的朦朧:“太妃呢?她幾時起的身?”

  “太妃是半個時辰前起的。”小仙答道:“這會兒正在佛堂里抄經呢。”

  “又去抄經了?”馮霽雯邊松了口氣,邊坐起了身來。

  小仙伺候了她穿衣洗漱。

  待將發髻挽好,要去佛堂尋況太妃之時,卻見她回來了。

  況太妃仍穿著顏色素凈的旗裝,哪怕是經歷了昨晚之事,可從描過螺子黛的眉,再到梳得一絲不茍的發髻,皆還是如往日一般精致。

  玉嬤嬤著人擺了早飯,馮霽雯與太妃對坐而食。

  太妃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直待飯后漱罷口,移步至了內間,方才開了口說話。

  卻是交待給了馮霽雯一件差事。

  哪怕想到太妃明日要進宮便覺不安,可馮霽雯仍是用罷早飯便離開了靜云庵。

  回城之后,她先是回了英廉府。

  馮英廉近來有些不經意的愁狀,似是遇到了什么難事,但見孫女回來,還是喜笑顏開地讓廚房備午飯。

  卻聽孫女道:“我日前曾去拜訪過程世伯,想來大爺在云南,沒少得他的照應,兩家又是世交,此番他回京,我有意道謝,卻礙于身份有些不便,不知可否借祖父之面,設宴請他過府?”

  馮英廉聽罷想了想,便點了頭。

  和珅在云南的情況,她已聽馮霽雯說罷了,程淵對和珅的照料,這亦是不必說的。而既然孫女開了口,于情于理,他這做岳父的也該表一表謝意才是。

  再者,他亦有些不可明言的疑問急需求證,本想不到該問何人,可經孫女這般提醒,卻陡然記起了程淵此人來。

  據聞程淵與和珅的阿瑪,乃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想法落定之后,馮英廉便親自寫了請柬,命下人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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