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竟會睡過了頭!
“外頭的天氣陰沉沉,霧蒙蒙的,以為時辰還早呢,這才起晚了…”
馮霽雯和往常一樣,來到了況太妃房中請早安做規矩,因怕被罵,不待況太妃開口,便自行坦白了晚來的緣故。
況太妃坐在堂屋里,凈槐和往常一樣臥在與她相隔了一方茶幾的另一只圈椅里,姿態慵懶地埋頭梳理著毛發,活像另外一個主子。
見況太妃靜靜地吃著養顏的花茶,不像是要發難的樣子,馮霽雯深深舒了口氣,很有眼力界兒地扯開了話題,問道:“今日練什么規矩?”
該學的頭一個月都學完了,后頭這一個月,便主要是重復練習了。
“今日不練規矩了。”況太妃淡淡地道。
不練了?
攤上這種好事兒,馮霽雯實在是不敢多嘴去問為什么,生怕問了出去況太妃便要反悔,也不敢表現出太高興的樣子,于是乎環視了屋內一圈兒,信口問道:“怎么不見玉嬤嬤?”
“她拿東西去了。”況太妃隨口答了句,便對她說:“坐吧。”
兩個多月的相處下來,況太妃待她雖然談不上親近,但態度儼然已經緩和了許多。
馮霽雯便聽從地坐了下來。
“你來靜云庵,有兩個月了吧?”況太妃開口,竟有些像是閑聊的意思。
馮霽雯一愣,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太妃今日之所以不讓她練規矩了,是因為今日她便要回府了。
思及此,馮霽雯忽然對這位嚴苛冷面,動輒便要罰她餓肚子跪經的太妃娘娘有了些不舍。
是以極認真地答道:“兩個月零七天了。”
不料換來了況太妃的一聲冷哼,口氣涼涼地問道:“怎么,你在我這兒是度日如年么?至于讓你掰著指頭一天天的數著過?”
馮霽雯對她的脾氣已了如指掌,聞言也不生氣,只嘿嘿笑著否認。
“誰教你的這樣傻笑?”況太妃豎了豎眉,斥道。
“太妃不是教我說,規矩如衣裳嗎,衣服是穿出去給外人瞧的,在自家人面前若還用這件衣裳包裹著,豈不是顯得太生分了嗎?”
“誰同你是自家人?”況太妃冷笑了一聲。
“太妃您啊。”馮霽雯的臉皮厚起來,連她自己都怕。
況太妃又是一記冷笑,卻也沒再說什么,反而是交代道:“日后少耍些貧嘴,省得讓人覺得輕浮——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馮霽雯笑著“哦”了一聲。
況太妃看了她一眼,見她此刻坐姿雖然隨意,但卻也不會讓人覺得無禮,只給人知書達理而不失自然之感,又想到她那句‘衣服是穿出去給外人瞧的’悖論,臉色卻總算不再繃得那樣緊了。
馮霽雯聽她不再說話,又心知她不喜歡別人主動說廢話,于是便去抱了凈槐玩兒。
凈槐剛梳理好的毛發被她撓亂,不甚高興地喵喵叫了兩聲,本想要從馮霽雯懷中跳下去,掙脫了幾下沒成功,便放棄了,任由馮霽雯給它捋著毛。
況太妃倒也沒有制止。
不多時,玉嬤嬤便回來了,手中捧了個雕梅花的朱漆匣子。
馮霽雯喊了聲“玉嬤嬤”,視線在她手上的匣子上落了一下,卻沒有多問。
玉嬤嬤回了她一句“馮小姐”,便將匣子放到了況太妃肘邊的小茶幾上。
太妃卻未打開,只對馮霽雯講道:“這是給你的,今日走的時候,帶回府里去。”
“給我的?”馮霽雯有些驚訝地走了過去,將凈槐放下,便要去打開那匣子看。
“之前不是教過你收人禮物之時,若非緊要,不可當著對方的面立即打開嗎?”況太妃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滿道:“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學會沉得住氣?”
呃,這跟沉不沉得住氣,真的有必然的聯系嗎?
我覺得自己還挺能沉得住氣的啊。
馮霽雯在心底接了一句,面上卻一臉慚愧地受教下來。
“陽奉陰違。”眼光毒辣的況太妃冷冷瞥了她一眼。
馮霽雯也不辯解,反而道:“您長得好看您說了算。”
一旁的玉嬤嬤實在忍不住笑出了一聲來,況太妃卻仍然板著張臉,但眼底卻也不如兩月前對待馮霽雯時那般嫌惡冰冷。
“回去準備準備吧。”將匣子給了馮霽雯,況太妃便開始趕人了。
馮霽雯卻道:“幾個丫鬟在收拾了,我再陪太妃待會兒,說說話吧。”
“我同你有什么好說的?”況太妃嘴上這么說,卻沒有再繼續趕人。
臨近中午的時候,馮霽雯房中一大早被派去大門外等著的二等丫鬟小羽過來了。
“姑娘,老太爺到了!”小丫頭滿面喜意地說道。
“怎會這么快?”玉嬤嬤顯得很意外。
況太妃看了她一眼,她方才意識到自己失了言。
但按理來說,早上入城,進宮面圣之后才能回府,這次英廉是被外派出去巡視陜甘駐軍事宜的,好像還跟當地**暴亂有些牽連,事關重大,想必需要詳稟的事宜定然不少,怎么能那么快就過來接人了?
馮霽雯也很意外。
“英廉大人既然來了,便不好讓他久等,你且隨我出去吧。”況太妃對馮霽雯說道,已站起了身來整理儀容,一面又對西施和小羽說道:“回去將你們姑娘的東西收拾好了,直接送到馬車上去,動作快一點。”
英廉也算外男,是不方便直接進靜云庵的。
馮霽雯明白這一點,便跟在況太妃身后走了出去,懷中抱著那只朱漆匣子,心底很是忐忑。
在靜云庵前,她果然見到了馮家的這位老太爺,也就是她日后的祖父,馮英廉。
這個老人與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樣。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深褐色棉袍,五官偏向和藹,卻又不失久經官場的威嚴之氣,身形高而瘦,如今不過五十出頭,腦后的辮子已摻了幾縷銀白。
他負手站在一輛藍呢子車圍,景泰藍圓頂兒包頭的馬車前,見一行人走了出去,忙地走上了前去,先同況太妃施了一禮,又道了句:“有勞況太妃這些日子費心代為照看這頑劣的丫頭了,馮某心里不勝感激。”
“英廉大人不必言謝。”縱然是對待當朝二品大員,況太妃仍還是那副不冷不淡的神色,半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同況太妃寒暄之后,英廉這才看向自己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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