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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回

  這些天,婷玉一直住在小四合院從未出去過,包括買菜。

  菜都是倆孩子給她送來的,不用問,送孩子來的是他們親爹。

  秦煌知道她的脾氣,多說無益,只每天傍晚讓孩子們給她送菜和日用品。

  菜品中要數烤鴨送的次數最多,當地名菜嘛。

  如果沒有烤鴨,有烤肉代替,或者炸雞炸魚,烤羊肉…每天都有一道或炸或烤的,永不落空。

  但每次的份量極少,剛剛挑起食欲就沒了。

  晚上,大寶、小寶趴在藥桶里泡著,身上扎滿了針。兄弟倆感情好,小嘴喳喳喳的沒有停過。

  “媽,你為什么不回家?”

  坐在藥桶旁邊的婷玉給兒子們按揉小胳膊,微笑道:“媽種的藥草離不開人,要時刻守著。”

  “我們幫你守,你回去休息。”小寶說,“睡醒了就來換班。”母子同心其利斷金。

  婷玉輕笑,“你們不用上課?小寶,聽說你在學校打人了?”

  “他們欺負人。”小寶噘嘴。

  大寶看著母親,替小弟解釋,“高年班的收女孩子保護費,所以我們收他們的保護費。”天天給大家買零食吃。

  “你們的爸爸知道嗎?”

  “知道,爸說下次揍一頓就好了,不許收錢。收了錢我們的立場就錯了,要向對方跪地道歉。”太特么憋屈了,所以倆小果斷聽父親的。

  婷玉微微笑了下,并不反駁。

  有些熊孩子就是要打一頓才知道痛,要讓他們感同身受。光是勸說訓斥沒用的,家長永遠不知道自家孩子在外邊接觸什么人。

  孩子就像一張白紙,誰給他留下的印象最暢快最深刻,他就信誰聽誰的。

  她不鼓勵家長棍棒之下出孝子,也不贊成家長一廂情愿地告訴孩子世上只有真善美。

  該揍的時候,得狠狠揍。

  半個時辰過去了,拔了針,婷玉拍拍倆孩子的小屁屁。

  “好了,出來。”

  不大一會兒,小小的四合院里嘿嘿哈哈,噼噼啪啪,偶爾聽見一兩下孩童的呼痛聲。

  有路人從門口經過,外地人可能會嚇一跳,以為里邊虐童。

  當地人好心告訴他們:“你懂什么呀,人家在訓練孩子,明天出來又是兩個小霸王…”秦家倆小子有誰不認識?

  人家父母見天就給他們來一頓混合雙打。

  父母有多狠,孩子就有多熊,別人羨慕不來。

  想模仿?仿出來的才是虐童。

  這對父母一個是軍人,一個是家傳武學,他們的教子方式外人學不來…

  午夜,婷玉披著一件單薄的外套出來院子,泡了一壺茶獨自淺酌。

  夜色深沉,四周靜寂。

  人真的不能沒朋友。

  之前她滿腔怒火,欲將背叛她的人除之而后快。雖然一直忍耐,胸臆間的憤怒從未消散。

  很奇怪的,在聽了蘇杏的一番哭訴,發了一通火砸爛屋里的家具后,忽然之間,心底積攢的怨恨淡了。

  到今天,她已經徹底平靜。

  跟她在古代逃亡的心情不同,在那邊她是孤身一人,必須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這邊,有人在替她謀劃和擔心。

  有一個,也可能是兩個。

  如果自己像以前那樣行事,會連累他人。

  有時候,來自他人的信任能化解一個人積聚多時的不忿和怨恨。

  既然平靜下來,她這幾天反復想了很多。

  蘇杏和姓柏的煞費苦心演了一場戲,目的是讓她冷靜,或許還有另一層意義?

  蘇杏不是偏聽偏信的人,這回卻一連說了幾個“聽別人說”“信不過姓柏的”之類。

  是真的信不過,還是另有涵義?

  她和蘇杏都喜歡吃咸香的肉,特別是烤、炸的肉類格外香,她倆在外邊游逛的時候少不了要狂吃一頓。

  但和秦煌出去吃飯,每次都不準她吃太多。

  “容易上火,你自己是大夫還不清楚?”他每次都這么說。

  他的廚藝不錯,至少比她和婆婆做得好。在家的時候都是他下廚,而且規定每周才能吃一回烤肉之類。

  而最近,他天天讓兒子們給她送烤肉,但份量比以前的少很多。

  兒子親自送的飯菜,她一定會吃。

  而每次打開食盒的蓋子,看見那幾塊烤肉的第一感覺就是他那句:別上火。

  言下之意,要她忍著?

  是她誤會他,還是她多想了?

  處處懷疑、防備是很累人的活,尤其是面對自己的枕邊人。

  她很想相信他,但有時候,枕邊人往往是下手最重的那個人,甚至一擊致命。

  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錯誤無法回頭。

  話說,她這輩子最幸運的是擁有兩個孩子,和一個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人。

  聽從自己的內心吧。

  為了關心她的人。

  還有兩天就到清明了,孩子們今天沒來,他們隨奶奶提前回老家祭祖去了。

  婷玉是自我囚禁,沒指望別人送餐,更不想見到某人,自己煮方便面解決晚餐。

  至于那些人明天會不會阻止她離開,暫時不清楚,到時候再說。

  凌晨兩點,老街這邊特別安靜,一個路人都沒有。

  悄悄地,一輛黑漆漆的車子無聲停在小四合院的門前,車門打開,從里邊走出兩名身材高大,行動靈活敏捷的男人來。

  他們輕敲四合院的門,沒多久,一名女子衣冠整齊神色冷淡地開了門。

  聽了幾句話,她鎖上門,上了他們的車。

  這一切悄悄地進行,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也沒人知道他們要把她帶到哪里。

  婷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秦煌面無表情地坐在車子的副駕位上,他從頭到尾沒看過她一眼,專注盯視前方,目光深邃有穿透力。

  他能一眼看穿別人的心思,別人卻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夫妻倆一前一后,彼此之間連個眼色都沒對過,車里死一般靜寂。他在中途下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任由妻子被人帶走。

  心理脆弱一點的女人,見他這般絕情估計心里不知慌成什么樣了。

  而婷玉一直閉目養神,兩耳不聞窗外事。

  沒多久,目的地到了。

  婷玉下了車,被人蒙著眼睛轉了一圈,四周靜悄悄的。不知走了多久,等停下來拿開眼罩時,發現她自己正站在一間手術室門前。

  雖然很安靜,但周圍站著很多人。

  墻邊站著八位標槍般筆直的軍人,昔日的情敵菅紅一身軍裝威風凜凜地站在隊伍的前頭。她身姿筆挺,背負雙手的她神態嚴肅,目光凌厲地盯著來人。

  環境壓抑沉重,暗藏肅殺之氣。

  幾位穿白大褂的站在一邊,見她來了,其中一位大夫如釋重負地迎過來。

  “如大夫,終于等到你來了!”

  有人看低她是鄉村大夫,也有人高看她的傳統醫術,因為有成績單擺在眾人面前。

  對方拿著一份急癥病人的病歷向她解釋一通。

  原來,病患是一名榮休的老將軍,幾位大夫是專門負責老人日常調理的。清明將至,老人想起昔日的戰友一時情緒激動突發重病,眼看就不行了。

  “動手術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失敗的可能性太高了,如大夫…”

  婷玉手一擺,冷淡地打斷他的話,“油盡燈枯,我無計可施,你們盡人事吧。”

  “撒謊!”菅紅氣勢凌人地上前一步,喝道,“車禍現場,林家長媳,余家夫婿,這些將死的人你能救活,卻對國家功臣見死不救,如大夫,你的醫德?”

  “醫德?”婷玉冷笑,睥睨她道,“古語有話,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不知這句話你怎么理解?我見死不救,不正是你們逼出來的嗎?”

  菅紅冷冷盯著她:“我不聽你廢話,救人!這是軍令!”

  “人固有一死,救,我得死;不救,也得死,我何必多此一舉?”婷玉諷畢,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菅紅刷地舉起槍瞄準她。

  “如亭飛,既然你清楚我們的目的。救,你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不救,只有死路一條。是他親自送你來的,今天的一切外界永遠不會知道,你自己考慮清楚。”

  婷玉沒有轉身,一身古樸素衣靜立原地,背影單薄而倔強,有著不容忽視的雍容大度。

  “自我來到京都,經常聽人們自夸華夏五千年有多厲害,有多偉大。事實上,古人的智慧,古代匠人的精神無一能傳承下來。為什么?因為他們想開發自己的才能,身后站滿一堆取他性命的族人。”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氣質典雅莊重的女子回眸,淡淡地瞥了菅紅一眼,“你們的野心讓無數匠人的死輕于鴻毛。歷史會記住你們揮刀自宮的榮耀,華夏五千年這個空殼子,最終會消失在歷史的洪流。”

  說罷,她回過頭,不疾不徐地往門口走。

  “站住!”

  走廊很安靜,菅紅不含絲毫情感的聲音在回響,仿佛四下空蕩蕩的。

  “最后一次警告,我命令你站住!”

  靜寂的空間,響著槍彈上膛的聲音。

  女子聽而不聞,坦然不驚地走到門,右手握住門把時,身后呯的一聲巨響。

  她拉開門的同時,一小股勁風從耳垂底下掠過,自打開的門縫竄出正中門外的廊柱,哧地揚起一小撮灰塵。

  門打開,婷玉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站在手術室門口的菅紅和幾名軍人同時立正,唰地向拐角處出來的幾人行軍禮,轉身,整齊劃一地從另一個出口離開。

  眼前清空之后,幾位著軍裝的領導搖頭。

  “這種性子…唉。”

  “太高傲了。”

  走在前頭的兩位老人也是搖搖頭,“唉,那小蘇有她一半的血性就好了。”

  “嗐,人和人不一樣,以男人的角度來看小蘇才是賢妻良母。”

  倆老頭正說著,一位六十左右的軍人過來了,“老領導,這回您安心了吧?”

  “呵呵,人老咯,以后不能操這份心了。”

  “這是哪的話,那村的水養人,瞧您這身子骨可比我們好多了…”

  一行人說著,從另一個門口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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