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一番,段子生清了清嗓子,用爽朗的聲音高聲宣判:“關于水脈姑娘狀告知府大人方弘義誤判一案,審理結果如下:夏荷乃是假冒的相府千金,她作惡多端,陸浩殺她罪不至死。知府大人判處陸浩死刑系誤判、重判。水脈姑娘狀告方大人成功,可免責罰。”
這樣的判決一下,楚天闊長舒了一口氣,包括水脈本人也是放松了下來。
水脈坐在位子上,聽到自己沒事,心情頓時好了很多。不過,她仍是提高注意力聽著段大人繼續宣判。
“知府大人方弘義辦案不公,革去官職!”
段子生的話,猶如一記重錘重重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公堂外的百姓們一片嘩然,人群爆發出一陣轟動。
楚天闊聽到這樣出乎意料的判決,本想打斷段大人,他不服這樣的判決。再怎么說,只因斷錯一樁案子就罷官,是不是太武斷太兒戲了?
方大人是個好官,怎么能罷了他的官職呢?楚天闊本以為段大人會判決方大人打一頓板子,或是監禁數月,哪里想到會有這么重的處罰。
不過,他終是沒有開口阻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與段大人唱反調,影響不好。本來百姓就以為他是太子,仗勢欺人。他想著這事壓下不提,等退堂后,他再私下找他父皇求情。
聽到方大人被革去官職,水脈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坐在位子上,如坐針氈。她與楚天闊想法一致,本想反對段大人判決,終是沒有開口。皇帝在場都沒有說什么,她還是謹言慎行比較好。
哪知,煙香不顧一切地挺身而出。她當即不滿地反對,嗓門還特別大:“段大人,你罷方大人的官,責罰也太重了吧。”
楚天闊在看見煙香開口的那一刻,發現了她的意圖,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煙香早已脫口而出了。
這丫頭真是會挑事。他抿了下唇,沒有言語。事已至此,他只得看段大人如何反應了。
堂外圍觀的百姓們,聽見煙香說出了他們的心聲,個個如打了雞血般興奮。
“說得好!說得好!”人群中有人發出了贊嘆。
此言一出,一呼百應:“對!段大人不該這么判!”
“方大人是好官!”
“我們支持方大人!”
可以說,煙香的反對言論,起了個好頭。百姓們鬧騰了起來,各種支持方大人的聲音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
皇帝坐在堂上,冷眼看著這一切,煙香此舉他并不贊同。不過,看在外面百姓的呼聲那么大,皆是支持方大人,他也就沒有說什么了。
煙香的反對,幫了段子生一個大忙了,他本就不愿這么重地處罰方弘義。他這么重判方弘義,不過是為了后面判相爺死刑做鋪墊。而煙香一反對,他剛好可以順著臺階而下。
段子生并無惱怒之色,反而用無比親切的語氣問:“哦。煙香,你來說說,為何本官不該這么判?”
啥?這問題該怎么回答?煙香蒙圈了。她只是不希望方大人被罷官而已,她哪里知道為什么不該這么判。回答這個問題,必然要提到如何判決,她又哪里懂?
她只覺得方大人是好官。可是,這句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而且,堂外的百姓已經搶先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她暗自咬了下舌頭,為難地看向大師兄。
楚天闊不為所動,站得筆直。他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自己闖的禍自己解決。
煙香懊惱地嘟起了嘴,只得自己尋思起了說辭。
幸好東方紅在這時候站了出來,替煙香解了圍:“段大人,我是知府衙門的捕頭,在方大人手底下做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方大人的為人了。方大人辦案入神,處事公正。我自十五歲便入公門,跟著方大人破獲無數案子。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方大人為研究案情,廢寢忘食。他為官清廉,為民伸冤,愛民如子,是個人人頌揚的好官。”
東方紅語氣一轉,嘆了口氣:“關于夏荷被殺一案,方大人是誤判陸浩死刑。但因為這樁案子誤判就罷了方大人的官,刑罰未免太重了些。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應該給方大人一次機會。像方大人這樣的好官,應該重用才是。請段大人三思。”
東方紅這一番話,說得精彩至極,煙香忍不住都想要給他鼓掌了。經他這么一夸,方大人確實形象高大又立體了。讓她來說,她可能達不到這個效果。
煙香不由得高看了東方紅一眼,向他投去贊賞的眼神。
看到那么多雙目光望向他,尤其是煙香的目光更是灼人,東方紅的面上微微泛紅。
煙香那贊賞的目光落在東方紅身上,楚天闊心里微微泛堵。
聽著東方紅入情入理的話,段子生滿意地點了點頭,改變了判決:“方弘義,鑒于百姓們對你的擁護以及下屬為你說情。本官就罰你俸祿一年,知府一職依舊由你擔任。”
方弘義感謝致謝:“謝段大人。”他全身舒坦地松了一口氣,總算沒事了。
楚天闊這下對煙香臉色好了許多,甚至笑臉相迎。他本以為,還需要大費周章跟他父皇求情,沒想到當堂就可以解決了。起初,他還怪煙香多嘴,沒想到她誤打誤撞幫了大忙。
段大人接著宣判:“陸浩殺害夏荷乃是紀正指使,再者夏荷作惡多端本就該死,陸浩殺她為民除害,判決陸浩無罪。楚天闊與遲樂劫陸浩囚車,情有可原。念在兩人出于道義劫囚車,故不追究兩人之責,無罪釋放。”
‘無罪釋放’這四字一落地,如同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浪花,眾人的心情也像浪花一樣歡騰。
這個大概是除了相爺外,所有人最想聽到的消息了吧。
不管是水脈,還是蘭綾玉他們,甚至夏文萱,內心都是無比歡愉的。
不過,夏文萱笑不出來。她仍是擔心她爹。段大人該如何判決她爹呢?雖然,楚天闊答應了會替她爹求情。可是,她爹罪孽深重,求情有用嗎?
煙香激動不已,歡呼雀躍著。由于太興奮了,她忘乎所以,伸手摟著大師兄的腰,蹦跶起來:“大師兄,太好了!你無罪釋放了。”
他又沒有耳聾,還需要她這么大聲地重復一遍嗎?楚天闊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感受到全場投向他的目光,令他窘迫不已。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推開煙香,定會讓煙香顏面掃地。而且,會讓煙香處于風口浪尖,難免被人指指點點,有傷風范。
不暇思索,他寵溺地摸了摸煙香的頭,淺淺一笑:“好了,沒事了。不用擔心了。”
這一幕,令全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實在是傷風敗俗。
兩人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皇帝的臉,瞬間就綠了。如果,他這時候還沒看出煙香跟他皇兒楚天闊的曖昧關系,他可真是瞎了眼了。
他氣惱極了,這樣不守規矩毛毛躁躁的女子,怎么嫁入皇家,怎么配當他的皇媳。
他堅決不同意讓他們倆在一起。
東方紅和水脈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煙香的手上。此刻,她的雙手緊緊環著楚天闊的腰。
這是最真情的流露。如果說煙香率性而為可以理解,楚天闊卻跟著她胡鬧,并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她。
以大家對楚天闊的了解以及判斷,他會理智地推開煙香。然而,并沒有。只能說,他太在乎煙香了。
不過,當事人煙香很快就意識到氣氛不對。慌忙放開了手。她不用抬頭看,都能想象得出來,眾人看向她的目光一定帶著玩味。
她低著頭,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知段大人是否有意回報煙香剛才幫他的大忙。他拿起驚堂木一拍,將全場目光重新吸引了過去。
他高聲道:“現在,本官鄭重宣判相爺夏元海…”
段大人坐在匾額下,洪亮的聲音傳遍公堂各個角落。
夏文萱渾身顫抖后,鼓足了勇氣聽段大人宣判她爹的罪。當聽到‘死刑’兩字,她心跳加速,眼前一黑,感覺又要暈了過去。
幸好陸采兒及時發現,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相爺匍匐前進,跪在皇帝面前,連聲求饒。
夏文萱只感覺天旋地轉,腦殼嗡嗡作響,終是沒有暈過去。不過,她的兩行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從眼眶里滾落下來。
等她站穩腳,她面向段大人跪了下去:“段大人,求你網開一面,饒了我爹。”
她的心很亂,腦袋一片空白,這樣的求情顯得蒼白而無力。
興德元年,洪高德稱帝,建立大西國,定都鳳城。政權建立初期,周邊國家對大西國虎視眈眈,無端挑起戰火,洪高德皇帝御駕親征。出征前,西宮娘娘許貴妃懷有身孕8個月。皇帝擬詔,若生皇子,取名洪承業,立太子,若生公主,封常玉公主。
洪帝離宮后,夏皇后使計讓許貴妃滑胎,誰知,天不遂她愿,許貴妃腹中胎兒出生,居然成活了。
“陛下本就寵愛許貴妃,現如今,她又生下太子,眼看咱主子皇后寶座要保不住了。”
“可不是嗎?聽西宮里的宮女說,那太子生得白白胖胖,甚是可愛,面容酷似陛下,眉目間有一股正氣,長大后定是個好皇帝。”
這是皇后宮里的小宮女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即使她們不議論,夏后也知道,自己不設法除掉太子,恐怕以后日子不會好過了。
她隨即招來自己的哥哥相爺和御前侍衛總管楚祥共同商議對策。他們密謀好了要火燒西宮,由楚將軍執行。
在關鍵時刻,楚將軍放棄了加害太子的念頭,以自己的親兒子換取太子出宮。
許貴妃哭哭啼啼間,把心一橫,拿起發簪,用簪子尖在太子左肩上刺下“天”字。刺在兒身,痛在娘心,刺完字,許貴妃痛的肝腸寸斷。她顫抖著雙手給太子掛上塊玉佩,那是皇上親賜的,當今世上,僅此一枚。
許貴妃給楚祥磕頭,聲淚俱下道“楚將軍,請受我三拜,你的大恩大德,本宮來世再報。”
“娘娘,萬萬使不得,快快請起…”說話間,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楚將軍抱起太子,從側門匆匆逃走。
許貴妃暈了過去。
來人正是御醫鳳南陽。傳說此人原是江湖中人,外號算命先生鬼見愁。他能掐會算,不僅醫術高明,而且武功不凡,。他抱走楚將軍兒子,施展輕功,在皇宮中穿梭自如,輕易甩掉宮中侍衛的追捕,平安出城。
夏后命人火燒西宮,許貴妃及一干人等葬身火海。在清點尸體時,發現少了一個嬰兒尸體。加上楚祥將軍下落不明。夏后和相爺斷定,太子極有可能是楚祥抱走了。于是,夏后暗中派人追殺楚祥將軍。
興德四年,皇上凱旋而歸。
夏后精明能干,把此事瞞得滴水不漏。洪帝并不相信許貴妃當真死于意外。他時常做夢夢見太子,一直派人暗中調查此事,然而一直查不出真相,楚祥失蹤,鳳南陽也消失匿跡。
興德五年,皇后生下一子,洪帝取名洪承安。皇后心想,皇帝對這兒子,顯然沒有寄予厚望。夏后心想,即使皇上遲遲不下詔,冊立新太子,他日洪帝駕崩,皇位遲早是她兒子的。不過,她還是有所顧慮,二十四年前,她派人追殺楚祥,楚祥傷重而亡,太子卻不知被何人救走。
二十多年來,太子音訊全無。倘若太子還活在世上,那么他將是洪承安繼承皇位的最大威脅。況且,一旦此事揭發,她跟相爺必將大禍臨頭。
洪高德皇帝在位二十四年,他勵精圖治,知人善任,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洪帝日漸衰老,越來越想念失去的大皇子,終于病倒了。
得知洪帝病倒,鳳南陽潛入宮中見皇上。
“大膽鳳南陽,你可知罪,你躲朕二十多年,朕二十多年都在派人尋找你跟楚將軍。你可知道許貴妃的事?”洪帝看到他喜極而泣。
“皇上,臣有罪。當年皇后要火燒西宮,臣得知后趕到,臣晚來了一步,太子已經被楚將軍抱走。慌亂中臣救走了楚將軍兒子,交與一世外高人撫養。這二十四年來,我一直在暗中尋找太子下落,卻一直沒有找到。臣有負皇上重托。”鳳南陽滿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