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脈以為自己很堅強,可以忍受住那酷刑。她以為那不過就是受些皮肉之苦,咬咬牙就能挺過去。身體上的痛,總是不及心里上的痛。
然而,直到真正體會到滾釘子板的那種痛,她才切身體會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不害怕疼痛,那是因為平生沒遭受過那種錐心刺骨的痛。那是一種令人心肝俱裂,魂飛魄散的疼痛。
那種疼痛的感覺,無法準備用語言形容。什么樣的字眼,什么樣的語言,來形容那種痛,都顯得蒼白無力。那種劇烈的疼痛,痛到讓她有視死如歸的心情。
身上被釘子扎傷的部位,都爭先恐后地向她哭訴著,向她發出痛苦的哀嚎。她的血,從釘子孔處,往外滲出,染紅了衣服,染紅了釘子。
她渾身遍體鱗傷,充塞著血腥的味道。痛楚讓她的臉部痙攣,雙頰發紫。疼痛充斥著她全身,痛到她想就此死去,不愿再多承受這種痛苦多一刻鐘。
看著水脈姑娘背上血跡斑斑,身上滿是血水,穿著粉色的衣裳被血染成了鮮紅色。方大人,段大人,以及云白和一些衙役們,都心情沉重,鼻子陡然一酸,別過臉去,不敢正眼去瞧水脈。
盡管水脈姑娘渾身疼痛,痛得幾欲暈死過去,她的意識仍是清醒的。她明白躺上釘子板還不算完事,她還得從釘子板滾過去。她呼出一口氣,咬緊牙關,在釘子板上滾了滾。
這樣,她才算完整受過酷刑。
圍觀的百姓們,其中不乏有比較感性的人,看得眼眶通紅,都替她傷心難過,替她疼。整整一大塊釘子板,她竟然在上面滾。
鮮血,已然染紅了釘子板的周遭,長釘就那樣,硬生生釘入她的背,每處長釘都有著鮮紅的血。
旁人只覺鼻間似乎聞到血腥味,看著眼前這一幕,汗毛根根倒立,背后陰風陣陣,起了一層冷汗。太殘忍了!
“大人!水脈姑娘已滾過釘子板。”其中一名衙役好心提醒道。
“來人!快把她抬起來!”段子生聲音嘶啞地喊道,分明有些顫抖。此刻,他心情復雜,很是難受,幾乎不敢抬眼看水脈姑娘。
方才的那兩名衙役,立馬上前,手腳麻利地把水脈姑娘從釘子板上架起來。
此刻,由于疼痛,水脈只覺頭昏眼花。一被架起,身體離開釘子板,離開了痛苦的根源,她頓覺輕松了一些。雖然身體上的傷還痛著,畢竟,她挨過來了,這痛已經是極限了,只會慢慢減少,不會再增加了。
迷迷糊糊的感覺,方才的經歷的一切,讓她感覺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她又活了過來了。她還活著,這樣的感覺真好。
她稍微喘了口氣,虛弱地笑了笑。這酷刑,她總算是挨了過來。不管怎么說,解救楚天闊有望了。這次苦,她不會白受。這么想的時候,身上的痛似乎減輕了些。
當相爺看見水脈姑娘被衙役從釘子板上抬起來,還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他的心戰栗了一下。他太小看這女子了。沒想到,滾釘子板這么殘忍的酷刑,她都能承受住,如此意志堅挺。
這下,相爺有些慌了。
兩名衙役架著水脈,扶著她站在堂中。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向水脈望過去,都由衷從心里佩服這勇敢堅強的女子。
段子生拿起驚堂木,在桌案上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好!水脈姑娘,你已經受過酷刑,完成考驗。本官相信你有重大冤情。你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告狀了。”頓了頓,他補充道:“本官特許你站著說話,不用下跪。”
圍觀的人群,紛紛點頭稱贊。
水脈笑了,明明是喜悅的笑,卻因為身體疼痛,看起來笑得虛弱無力,帶給人真切的悲傷。
周遭的人,心痛了一下。
水脈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疼得瑟瑟發抖。此刻的她,虛弱無比,強撐著一口氣堅持著。
她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艱難地站立住,哆嗦著說:“大人,民女的冤情,已經在狀紙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民女要狀告鳳城知府方弘義。告他斷錯案,草菅人命,誤判陸浩死刑,陸浩罪不至死。”
其實,她出來的急,根本就沒看那狀紙上寫的是什么內容。虧得段大人沒有要求她說出狀紙的內容,不然,她真會無言以對。
停頓了下,她微喘了口氣,盡量提高聲音道:“楚天闊與遲樂劫陸浩囚車,情非得已,求大人網開一面。”這句,才是她要強調的重點。
這下,輪到相爺的臉色白了。果然不出他所料,水脈姑娘打的是這個主意。一切的目的,只為解救楚天闊。他本想好好折磨一下對方,誰讓她跟他作對。沒想到,她如此堅韌不拔。
相爺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早知如此,就不該選擇讓她滾釘子板。那么多酷刑,選別的酷刑說不定能弄死她。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她既已挨過酷刑,只能讓她告狀。他已經處于被動一方。現在,若是強行阻止她告狀,只怕會引起民憤。他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為今之計,走一步算一步吧。
罷了罷了。相爺自我安慰著,姑且就讓楚天闊再多活兩日吧。
段子生拿著狀紙又認真觀看了一遍。片刻后,他神情凝重看著水脈,很嚴肅,很認真地說:“水脈姑娘。本官接受你的告狀。”
他說著,一雙銳利的目光看向方大人:“方大人,請下座。你已成被告,暫被革去官職。等候案子審清,你若是冤枉,并無違法亂紀,自然官復原職。另外,楚天闊劫囚一案,與此案有關聯。在此案未審清前,楚天闊與遲樂,暫緩行刑,收押天牢。等待案子審理結果出來后,再做定奪。”
聽完段大人的宣判,方大人松了口氣。他此時心中一喜一憂。
喜的是楚天闊與遲樂明日不用行刑了,總算暫時保住一命。到時,可以想方設法解救他們。只要時間足夠,總會有辦法的。
憂的接下來案子審判結果會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