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煙香身穿碧霞云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雅而不俗的淺粉色,淡淡的幽雅。腰間別著一朵大大的乳白色蝴蝶結,更顯妖冶。
一頭烏黑秀發用紫色發帶束起,頭上斜插藍寶石蝴蝶發簪,眉心一點朱砂。她薄施粉黛,淡掃娥眉。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顯得粉嫩可愛,唇上抹了淺紅色的唇紅,顯得嬌艷欲滴。
煙香真是花容月貌,與她身旁的楚天闊站在一起,簡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紀文萱心里異動,臉色蒼白而苦悶,把頭一低,盯著地上的磚面。
楚天闊從一進屋,目光就四周搜尋,并未用正眼瞧紀文萱。他只用眼角余光瞥她。看著她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他心里著實不好受。
內堂里,一片安靜。眾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最后,相爺先開口打破了安靜:“萱兒,你們好好聊,爹先走了。”
紀文萱木然地點了點頭。她淡淡地偏過臉去,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相爺起身要走,見丫鬟巋然不動。他干咳了兩聲,眸光掃了那兩丫鬟一眼。她們馬上反應過來,倉惶跟著相爺往外走。
相爺走后,內堂里的三人,還是沉默著。屋里一片寂然無聲。
紀文萱忽覺得嗓子眼干干的,很想咳,可她強忍著。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大咳起來。
煙香見狀,湊了過去,貼心地幫紀文萱拍背順氣。她邊幫紀文萱順氣,邊說:“紀姐姐。不對。應該改口喊你夏姐姐了。我大師兄收到你寫的詩,知道你病了,特地趕來看你呢。”
夏文萱茫然地問:“詩?什么詩?”
楚天闊拿出那張寫著詩的字條給夏文萱看。
身染病來人瘦顯,寂守閨中歲月寒,獨自流淚常自嘆,生不如死更艱難。
夏文萱看見那張字條,像遭遇了一場生離死別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
過去的回憶,一下子像閃電一樣,迅速從她心頭掠過。原來壓抑的痛苦,重新浮上她的心頭。就像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又重新裂開了一樣的疼。
她寫這首詩時,她爹紀正還在。當時她爹紀正,看到這首詩,傷感得老淚縱橫:“萱兒不可胡亂想,未來日子方久長。萱兒若不自珍重,為父會為你心傷。”
那時,夏文萱自認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害怕白發人送黑發人,覺得自己太不孝了,讓她爹為她如此操心。她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之。明知不該去想,卻一直走不出陰影來。
而如今,她仍行尸走肉般活著,她爹紀正,卻永遠地離開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覺得她的心,凄苦得發脹,脹得幾乎要把胸腔脹破了。可是,它仍然在那里,斷斷續續跳動著。
一連串淚水,從她悲傷的臉上,無聲地流下來。她顫抖著雙唇,問:“楚公子,你為什么要讓我爹身敗名裂?你為什么要殺我爹?”
楚天闊還未開口,煙香搶著先說了:“不是我大師兄。你爹是被我推下懸崖的。”
夏文萱轉臉面向煙香,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狠狠瞪著煙香,眼眸里盡是仇恨。她咬牙切齒地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煙香無辜地聳了聳肩,尷尬地牽動了一下嘴角,竭力解釋:“你爹三番五次陷害我大師兄,難道你不知道?后來,他變本加厲,殺了三個掌門,嫁禍給我大師兄。害得我大師兄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直到武林大會在長風鏢局召開,我大師兄技壓群雄,榮登武林盟主寶座。他在武林大會上揭發了你爹詐死的真相,以及陷害陰謀,洗清自己殺人的嫌疑。”
她盡量還原事實:“后來,你爹挾持我,寫信約我大師兄前去曇花山,一決勝負。我大師兄打贏了你爹。當時,我大師兄并未想殺他。沒想到你爹卻要我大師兄的命。你爹他趁我大師兄不注意,使用相思掌打傷了我大師兄。害他差點丟了性命。”
“后面,沈姐姐和陸姐姐趕到。你爹自覺無路可走,便想跳崖一死了之。哪成想,他臨死還要拉個墊背,他拉著我要一起跳崖,同歸于盡。是沈姐姐及時拉住了我,把我救下。”
夏文萱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驚且怒:“不!是你在說謊!”
煙香急得又要發誓:“千真萬確。”
夏文萱渾身哆嗦,苦笑,繼而淚流滿面:“不!不!是你在說謊!我不信!”
楚天闊站在邊上,聽煙香說了半天。見紀文萱情緒激動,忍不住開口勸道:“文萱。你冷靜點。或許,知道這些,對你很殘忍,對你是沉痛打擊。可是,你有權知道真相。事實就是如此。”
他們說的這些,夏文萱并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她從心底抗拒真相,不愿接受罷了。如今,聽煙香講述事情始末,她已了然一切。
過了許久,夏文萱悲涼一笑:“我以為我爹是你殺的。我一直在糾結這件事。現在,我知道真相了。終于可以放下了。”
楚天闊無奈而苦澀地笑了笑:“文萱。你爹做了什么,是他的錯。你不必自責。你只要好好養好自己的身體。”
聽楚天闊又叫回她‘文萱’,夏文萱心頭一暖。可是,她爹的死,以及從他們口中聽到她爹做過那么多卑劣的事,讓她痛苦萬分。
她涕淚交流,面容憔悴不堪,就像一朵盛開的花,頓時凋謝了。她明白,她爹的死,是咎由自取。怨不得煙香,更怨不得楚天闊。是她爹壞事做絕,受到懲罰。
煙香看夏文萱哭得傷心,并未上前勸阻。她認為,內心的負面情緒,理應釋放出來。此時,夏文萱迫切需要找個發泄途徑,眼淚嘩啦啦流個不停。讓夏文萱痛痛快快哭一場吧。也許,心灰意冷是大徹大悟的前奏。
可是,煙香一向熱心腸,讓她眼睜睜看著夏文萱哭,她又有些于心不忍。她心腸太柔軟。
于是,她悄聲對大師兄說:“我去外面等你。你跟夏姐姐單獨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