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崔翎便梳妝打扮。
經過昨日一番打聽,她曉得孟府上并無什么特殊的喜慶,只是孟夫人不知道起了什么興子,忽然想要邀請同僚的夫人們小聚。
既是這等場合,她便也不特別隆重地打扮。
一身酡色的裙衫,既不顯得寡素,卻又不十分艷麗,恰好映襯這四月春風,人也看起來精神些。
頭上沒有簪金著翠,只戴了一個攢珠釵環,中間一顆南珠有拇指大小,隱隱閃著流光,簡單卻又不失貴氣。
其實,按照崔翎自己的想法,倒是想要戴個金頭面什么的,越俗氣越好。
好叫孟夫人曉得她是個俗氣的人,以后再有這種風雅的茶會什么的,自動忽略她才好,也省得她麻煩。
但這樣一來,豈不是叫要叫人暗地里笑話五郎如此風姿的人物,卻娶了個俗物做妻子嗎?
崔翎搖頭嘆息,大盛朝就是這點太麻煩了。
她自己在社交場合的一個行差踏錯,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事,還會有損五郎的顏面,往大了里面說,還要影響袁家的聲譽,真是…
叫人不得不將自己打扮得高大上啊!
五郎看著穿衣鏡前左顧右盼的妻子,覺得她身上好似會發光,亮得令人炫目。
他忽然有些舍不得叫她出門見人,只想好好地將她藏在家中,珍之重之地寶貝著。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炙熱灼人,叫崔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做什么那樣瞧人?”
一大清早的,看五郎這渾身的架勢,就好像是森林里的大野狼,隨時都要向她這個小白兔撲過來一樣 她想著,便主動上前給予安慰一吻,“我好不容易弄好的頭發,衣裳也整整齊齊的。你可不許打什么歪主意,就是想,也不是現在。”
五郎微微一愣,隨即便露出會心一笑。
他想。雖然剛才他只是純粹被崔翎的美麗晃到了眼呆滯了一下,并沒有心存其他的雜念,可換來這甜蜜的許諾,被誤會一下也是值得的。
等準備停當,崔翎吩咐了周乳娘和桔梗幾句,又吻了兩個孩子的額頭,便跟著五郎出門。
五郎今日并不沐休,他將崔翎送到孟大人府上后,還是要去京畿衛衙門當值的,當然他本該早就出門。只是為了要和她一起走,今日出發地略晚了一些。
他原本是騎馬的,但這會兒為了多和妻子耳磨廝鬢一番,便讓槐書牽著馬,自己則躲進了馬車中。
兩人就這樣一路說著悄悄話。很快就到了孟大人的府門前。
五郎低聲叮囑她,“若是和孟夫人張夫人黃夫人等聊得來,不妨多玩一會兒,我看你平素也沒有什么交際,有個談得來的人彼此來往一下,也沒什么不好。不過…”
他話鋒一轉,“倘若覺得合不來。也不必勉強,隨便找個理由離開便是了。”
頂多也就是被說一句,袁五夫人有些孤傲,不大好相處。
可名門世家的貴女貴媳,有些傲氣不也是正常的嗎?
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詬病。
崔翎笑著點點頭,“好了。你都說了多少次了,嘮叨鬼!”
她輕輕摸了摸五郎的手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雖然不比你聰明,可也不笨啊。我會看著辦的,你放心。”
不過只是一個丈夫同僚夫人之間的聚會,對前世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大小宴會的崔翎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不過這種事,她是不會告訴五郎的。
其實,她還蠻享受五郎對她的這種關心,以及像奶爸似的喋喋不休的。
崔翎從馬車上下來,便有婆子迎上前來,“是袁副指揮使夫人嗎?”
沒有叫她袁五夫人,而是副指揮使夫人。
崔翎眉頭微微一挑,卻并未答話。
這種應答,還是看木槿的。
木槿也是個慣會看眼色的,臨來之前,還被宜寧郡主身邊的嬤嬤抓去吩咐了好幾次,對這些彎彎繞繞門兒清。
她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點了點頭說,“是袁五夫人。”
那婆子身子微微一動,隨即做了個請的姿勢,“還請夫人快進去,我家夫人在里頭恭候多時了。”
崔翎看了看天色,這才不過辰時三刻。
盛朝去人家家中拜訪做客,一般都是在午時之前到,大部分都是在辰末巳初到,以示對主人的恭敬 她算是掐著點兒來的,既不算特別早,當然離遲也是遠得很的。
可這婆子卻說孟夫人已經恭候多時…
府里的下人的素質,很多時候都直接體現出了主人的水平。
譬如作風嚴謹卻又溫馨和諧的袁家的奴仆,就和亂成一鍋粥的崔家的下人,有著天壤之別,截然不同。
孟府上迎客的婆子,卻是如此不會說話,雖說可能是受到孟大人的影響,可孟夫人若是個伶俐的,也斷然不會如此。
做客的最喜歡主家伶俐知分寸,這樣雖然有時候不夠親密,顯得過分客氣疏離,可卻不會太累,因為對方懂得進退,也曉得如何讓客人更自在,所以當客人的就會很輕松。
可若是遇到不怎么會說話的,號稱自己一片赤誠之心,或者脾氣直說話直接的,那就要小心了。
這世間有許多誤會,都是從這不會說話四字上頭而起。
崔翎心中便懷著幾分警戒,想著待會兒可千萬不要多說話才好,若是不小心說多了,這位孟夫人借機爬上梯來,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她這樣想著,便對木槿使了一個顏色,兩個相視一笑,便不再說話。
孟府并不是很大,雖然也建造了亭臺樓閣水榭和花園,但面積也不過就是四分之一個五房現在居住的宅子而已。
所以很快,崔翎和木槿便跟著那婆子穿過了回廊,來到了一處名叫詠茶居的所在。
詠茶居臨水而造,是一座水榭。
此時四月春風溫暖和煦。但臨水的地方卻還是有些冷的。
所以孟夫人便令人在水榭的欄桿上掛了一層紗幔,從里頭能看得清外頭的風景,荷塘新葉脆綠,雖然還沒有大朵盛開的荷花。卻偶爾能看得到一兩個花骨朵兒。
偶爾會小風吹過,一陣微波,將紗幔的一角吹起,能看到滿目蒼翠。
看起來倒的確有些風雅意境。
崔翎和木槿進了那水榭,她帶來的婆子們則被引路的婆子帶著去了附近的院子里歇息。
有一個身著天青色素色麻衣的中年婦人迎上前來,“妹妹來了!”
崔翎定睛一看,只看那中年婦人比看起來和宜寧郡主年齡相仿,卻沒有郡主保養得宜,看起來更老相一些。
孟夫人不只穿得素凈,頭上也釵環全無。只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素淡雅致之極,像極了從田園山水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可崔翎卻還是覺得,宜寧郡主這樣的富貴雍容之態更顯得好看一些,孟夫人這身打扮雅則雅矣,卻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幾歲。而且臉色也顯得不大好看。
不過,她可不是多事的人 孟夫人喜歡華貴還是素淡,和她一毛錢干系都沒有的,她也不過只是腹誹一下,才不會真的將自己的想法泄露出去呢。
崔翎連忙回答,“袁崔氏見過孟夫人。”
她輕輕福了一身,算了行了禮。
孟夫人望著崔翎看了好半晌。笑著說道,“我原還道黃夫人家的娟姐兒算得上是絕色了,這會兒看到妹妹才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連忙作親近狀挽了崔翎的手進來,請了她上座。
崔翎對這種碰一個踩一個的恭維很是不喜歡,也幸虧這會兒就她一個人在。那位黃夫人或者娟姐兒都沒有來,否則孟夫人此舉不是在給她樹敵嗎?
再說,她知道這副皮囊生得好,可越是長相美麗的人,其實最想聽到的夸贊不是外表好看。而是有內涵有本事有能力,而不希望別人拿她的容貌說事。
崔翎也是如此。
所以,從這么一句話,她就明白了那迎客的婆子為何那么不會說話,這不,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樣的主子,必定會有什么用的下人啊!
剛開場,孟夫人就給她來了這么一出,倒讓原本覺得不過就是個茶會,混混也就過去了的崔翎,心情有些忐忑起來。
她想了想,還是笑笑說道,“孟夫人過獎了,外表不過只是一張皮囊,就算生得好一些,也是爹媽給的,不值得夸耀。”
迎合孟夫人的風格,這句話說得略不要臉,但她覺得必須得這樣說,孟夫人才會明白過來,才不至于在黃夫人啊娟姐兒啊什么的來了之后,繼續這樣信口雌黃。
果然,孟夫人聽了這話,微微一愣。
隨即,她掩嘴笑道,“瞧我,妹妹可別見怪,我性子比較直,說話喜歡直來直往,不喜歡藏著掖著,若是有什么得罪之處,妹妹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崔翎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位孟夫人交不到朋友了。
照道理來說,孟夫人是京畿衛指揮使的夫人,她的丈夫掌握了盛京城的京畿,這是多么炙手可熱的職位,多么紅極一時的權臣,多的是人想要巴結才對。
就算那些世家大族的貴命婦們不肯與她來往,朝臣的妻女也總愿意和她湊在一處,這對于自家男人的仕途是有好處的。
可這位孟夫人開個茶會,卻也只能叫得動丈夫下屬的夫人,實在是,有些寒摻呢。
崔翎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接她這話,恰好這時,有婆子來回稟,“黃夫人張夫人一塊兒到了,娟小姐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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