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景朝軒帝…
悅兒目光微微一亮,隨即卻又黯淡下去。
她雙唇微微顫抖地問道,“五叔,那人真的已經有了未婚妻?”
這消息于她實在是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姓景,恐怕還當真是景朝皇族遺脈。但憂慮的卻是他已有了婚盟。
五郎點了點頭,“而且他的未婚妻,你我都認得呢。”
他看著悅兒紅白交替的臉色不由有些擔心,說話時竟也少了剛才的那份賭氣,小心翼翼說道,“景容的父親曾經在國子監任過職,與利國公府的二老爺是同期。”
崔翎臉色也凝重起來,“莫非景容的未婚妻,就是廉家五小姐嗎?”
東門書院的現任院長是利國公府的二老爺廉世平,那是三嫂廉氏的娘家二叔。
廉二老爺膝下二子一女,那獨寵的嬌女便是五小姐廉貞兒。
廉五小姐今年十六歲了,論起來比崔翎還要大了幾天,原本早就該出閣。
但她母親前年過世了,所以婚期延后,要等明年春天出了孝,才好再婚嫁,這便就給耽誤了下來,好在廉五小姐的未婚夫家里體貼,愿意等她出孝期再完婚,當時還被引為佳話。
先前三嫂生了九斤之后,月子里廉五小姐也曾來過,和悅兒頗為投緣,彼此引為了知己,后來也時常傳遞些詩詞花箋,來往十分頻繁 可現在,悅兒魂牽夢縈的那張面孔。原來竟是她閨蜜的未婚夫,這該讓她情何以堪?
崔翎擔憂地望了悅兒一眼,果然那張精致美麗的小臉上一片凄楚迷茫。
她低低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只瞪了五郎一眼,然后摟過悅兒輕輕拍著她的背,聽著馬蹄聲響,伴著外面的山風,靜寂著。
袁家的東山別莊位于半山腰上。那一帶除了袁家,也還有好幾家名門貴族在此建造別院,不過多是夏日來避暑的多,如此寒冷的冬季,也只有通了地龍的袁家敢來山上避寒。
因槐書早了幾個時辰過來吩咐準備,訓練良好的仆人們便將一應用需都準備好了。只聽到外頭馬蹄嘶鳴,就將別莊的門打開,請了崔翎一行人進來。
安寧伯府也有別院莊園,但崔翎卻從來都沒有去過。
所以這一回,還是她頭一次有機會欣賞到盛京城的世家大族是如何布置別院的,果然十分別致精巧。與鎮國公府截然不同。
不過,再美的莊子她此刻也沒有心情觀賞了。因為悅兒的心情顯然十分低落。
她覺得有些事情再怎么安慰都不及自己慢慢梳理情緒,像這種情形,還是需要悅兒自己慢慢地想通了才行。
假若景容真的是軒帝,上天垂憐讓前世恩愛卻不得善終的這對夫妻隔世重逢,這一輩子自然不能再虛度浪費。
就算要付出很多努力和代價,也要對自己的感情負責。
可這種可能實在是太小了。
崔翎覺得,景容多半只是生得與軒帝相像的一個普通男人。他對悅兒沒有半點印象。
這樣的他,有自小訂下婚約的未婚妻。明年開春就要完婚,真的值得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得到他嗎?
是選擇不顧一切地爭取,還是退后一步欣賞祝福,這全在悅兒一念之間。
崔翎叫木槿送了悅兒回房,為了安全起見,她還讓木槿在悅兒那多呆一會,時刻注意著悅兒的動靜。
她自己則跟在五郎身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依著山勢建立的屋宇懸在半山上,推開窗就是無邊的山色。
前天山里剛下過一場雪,道路上早就已經化開,可樹梢卻還積著白色的雪花,此時望去,碧綠與雪白相間,看起來十分新鮮清脆。
崔翎滿腹憂慮,但看到這樣的美景,卻還是忍不住歡欣鼓舞地叫了一聲。
她回頭去看五郎,嬌艷美麗的臉上洋溢著歡喜神色,“夫君,這里真美!”
五郎笑著說道,“那是自然,盛京的西山雖然熱鬧,可風景卻比東山差遠了。”
他傲嬌地挺了挺胸,“翎兒,你夫君靠譜吧?”
崔翎覺得好笑,這么點事也值得這樣傲嬌嗎?
不過她卻不忍心違逆他臉上的期盼,笑著說道,“嗯,我的夫君啊,最最最靠譜了 五郎心中一醉,便從背后環抱住崔翎,將下巴抵在她肩頭,閉著眼睛陶醉地說道,“此時此刻此山此景此人,若我揮毫潑墨,定是世間最美的畫面。”
他一時意動,便立刻吩咐了槐書取來筆墨紙硯,然后揮毫起舞,當真作起了畫來。
崔翎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她也看不懂五郎那兩筆隨性到極致的寫意。
不過,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她根本不需要看懂五郎的山水人物畫,就眼前這個認真投入意氣勃發的男人,就夠她細細地琢磨了,他的性情,他的風骨,他的容貌,好似怎么也看不夠一般。
如此,大冷的天,兩個人開著窗。
五郎臨床作畫,崔翎卻立在一邊欣賞著作畫的男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一陣中氣十足的哭聲。
崔翎苦笑著推了推五郎的肩膀,“夫君,你兒子找你!”
她和五郎其實來東山并不是因為要度假,而是想躲開是非。
但孩子還小,最近又特別黏著他們,所以不能單獨行動,去哪都要帶著兩個孩子。
怡兒還好,她一直都很乖。
但珂兒卻是個小魔王,他只要一不順心,就會立刻施展出百戰百勝的絕技哭功來。只要他一開始哭,那就絕對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到了山上,因為通了地龍的屋子都挺暖和,所以五郎便安排了兩個乳娘和兩個孩子一起住廂房。
兩間屋子,中間隔了一個珠簾,雖是聯通的,但也有私密性。
一來,是因為不想讓兩個孩子分開,多在一塊兒玩才能建立起更好的兄妹感情。
二來。也是希望兩個乳娘之間可以彼此有個照應。
但這會兒,才安頓下來沒有多久,珂兒卻哭得響徹云霄。
五郎如今已成了孩奴,一聽到珂兒哭就心癢難耐地出去,半晌灰頭土臉地回來,“小家伙尿了我一身。現在倒是睡著了。”
崔翎的目光便瞥向五郎濕噠噠的衣襟,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兒子對你真好!”
她從柜子里取出干凈的衣裳塞到五郎手中,“趕緊地去洗洗吧!”
東山別莊的生活就此拉開序幕,除了悅兒的事算是一個心結橫在心頭外,這序曲開始得還蠻有意思的。
寒冬。天色暗得早,很快就黑了一大半。
吃過了劉師傅做的晚膳。悅兒還是有些悶悶不樂,打了個招呼就先回了房。
五郎擔心地問道,“她這樣咱們做叔嬸的是不是該開解一下?免得這孩子想不開,做出什么事來可就不好了 他對悅兒的了解還停留在那個整天傻呵呵地樂的瘋丫頭,還是頭一次看到她那么憂郁的神情,心里便有些慌慌的。
大哥和大嫂可是一點都不知道這回事,這才歡歡喜喜地愿意叫女兒跟著他來東山。
若是當真發生點什么不好的事。他這個罪過可就大了。
崔翎心里也牽掛著,可是她覺得悅兒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假若心里承受不住了,一定會對她說的,既然還沒有開口,說明她還可以承受。
都是經歷過三輩子的人了,悅兒的心靈沒有那樣脆弱,這一點她還是敢保證的。
她便對五郎笑著說道,“沒關系的,她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可以自己想通。說不定,她自己想明白了,也就沒有你想的那種煩惱了,豈不是件好事?”
五郎想了想,倒也是,“但愿如此。”
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冬夜,黑色的幕簾下竟有幾顆星子閃著熠熠光芒。
五郎便忙驚喜地說道,“想不到這里竟然還看得到星星。翎兒,快回屋找件厚實的斗篷披著,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神秘兮兮地一笑,“一個讓你見了就永生難忘的好地方哦。”
這神秘的笑容一下子就勾起了崔翎的好奇心,“真的那么神奇?讓我想想,是半山上的那個涼亭對嗎?”
她一邊往屋子里走,一邊猜著,“那個涼亭我原就說好,這要是夏日月明星稀的時候,一壺酒,幾碟小菜,干拌牛肉,酸辣涼粉,醉蝦,再弄些小食擺在這里,咱們兩當月對飲,也是一件美事啊。”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樣的事,她和五郎也能風雅一回啊。
不多久,崔翎披了斗篷出來,就被五郎直接拉著一直往外走。
因為這莊子是依著山勢而建的,所以后院便有山石的臺階,沿著臺階走啊走啊,竟然…竟然走到了屋頂上!
崔翎張著口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情景,“我…我上了屋頂?”
先前無聊時兩個人說閑話,她記得偶爾提過一次,要是能上屋頂去看星星就好了,那樣多浪漫啊。
當時五郎的回答是,“我又不是毛賊還會飛檐走壁,你要真的想,非常想,那我也只好到庫房里去拿個梯子,帶著你爬上去看一看就是了。”
崔翎想象了一下兩個人爬梯子上屋頂的情景,覺得一點也不浪漫了,就索性當沒有提過。
但這會兒,五郎到底還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圓了她這個浪漫的小言夢。
崔翎靠在五郎肩膀上,歪著頭看天上的星,雖然很稀疏,但為什么看起來就那么美好呢,也許是因為心里甜吧!。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