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啟云比高萬國年紀要小上一些，他經歷的時代也同高萬國不同。
若說高萬國一直身居前線金戈鐵馬，那他就是躲在這些巨人身后，默默的分享了勝利果實。
可時代能賦予的機會如果沒辦法握緊，那就自己去想辦法創造機會。
他向來是能曲能直的人，所以他做了吳家的女婿，雖說新時代已經不流行入贅一說，可他自己明白，他為何會做吳家的女婿。
但凡心中有抱負的人，都有一二傲骨。
他也不例外，他汲汲營營多年，為的就是能登上最高峰，去實現心中所有的抱負。
社會總是很現實，能力出眾、才華橫溢的人總是太多太多。
可最終能登頂的，又有誰沒有背景沒有勢力。
就是草莽出身的高萬國，在之后的那些年里也為自己發展了明明暗暗的勢力。
孫啟云看著葉回唇角帶笑，他不愿承認不齒與自己的出身。
所以他不希望再有下一個登頂者是他這般。
他感慨于自己當年的心境，也不甘于這些年的隱忍。
所以他要改變，他要讓同樣有能力有想法之人再不會受到家世的困擾。
他們想要機會，他就給他們創造機會。
他喜歡這個全新的時代，在他眼中——最好的時代。
葉回總有種自己從對方眼中看到野望的錯覺。
她心中鄙視自己這個不著邊際的念頭，孫啟云都已經站到高位，他想要的又哪里還需要野心來支撐。
“你應該感到榮幸，因為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真實想法的人。”
葉回：“…”
我真是謝謝你了，這份榮譽她其實半點都不想要。
現在知道了孫啟云的打算，她要如何去勸說紀老爺子？
告訴他，你識相的就自己麻溜滾蛋，別讓人給你趕下來？
可紀老爺子又何錯之有？
他這一生也算兢兢業業，為的同樣是孫啟云眼中心里的盛世。
大家的最終目標是同一個，也都一直在奮斗著。
現在行到中途突然拆伙，換做是誰能甘心？
她咬了咬牙，還是有些克制不住的為紀老爺子問了一句。
“你既然想要有德者，紀家人有哪里不滿足你的要求？”
孫啟云一愣，隨即輕笑，這個問題還真是犀利。
紀紅軍、紀長征他們他確實可以再忍一段時間，但紀老爺子…年紀都已經一把，回家下棋喝茶看報紙，好好的過一下老年生活又有何不對？
談不攏那也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
葉回的身形已經在打著晃的開始消散，在最終消失前她只來得及留下一句。
“我會收拾東西準備出國。”
這攤渾水她不蹚也罷，離開京都也許還能有一絲回旋的余地。
孫啟云對她的態度不算十分滿意，但也算能接受她的識趣。
這個夢做的太沉重也太辛苦，葉回醒來就再睡不著，客廳里的電話還在不知疲憊的響著，她起身過去接了起來。
“還沒休息？”
葉回：“…”
這家伙是訓練的時候磕到腦子了吧，明知道時間已經晚了她很有可能已經睡下，居然還腦殘般的一再打過來。
紀凡好半晌聽不到她的聲音，一時間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知自己是哪里讓她生氣不滿了。
“我們夜訓剛結束，不聽聽你的聲音我就一直沒辦法放心。”
低沉的聲線中帶著幾不可查的撒嬌和討好，葉回的心突然就被撩撥了一下。
“我剛夢到孫啟云了。”
提起這位新上任的大領導，兩人間剛還有些旖旎的氣氛徹底又變得冷肅。
能讓葉回用沒什么起伏的語調來提起那人，本身就說明了不少問題。
葉回也不管家里的電話是不是有監聽之類的，她將夢里的細節一五一十的講給紀凡。
紀凡重重的吐了口氣，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給所有人機會？”
他玩味的笑了笑，葉回不知道孫啟云的過往對這話的理解并不深刻，但他知道。
孫啟云會說出這種話，本身就意味著他的心態存在著某些缺陷。
他這是自卑和不齒與過往的選擇？
紀凡嗤笑，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就沒必要為此感到羞恥。
好處得了，現在又借著吳家的勢登上高位，然后翻臉就想不認人？
他心里已經沒由來的在同情吳家人，他們估計還沉醉于即將得勢的狂喜吧。
“你已經決定帶希希外派了？”
“嗯，看眼下的局勢這應該是我最好的選擇。”
媳婦才剛回國就又要走，這對紀凡來說真不算好消息。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勸了勸：“你先別急，等明天我跟爺爺談過之后再說。最好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年后再出國。”
葉回回來他們才見了一次，真的太少太少了。
中間隔了三年，難道還要再隔三年？
想著孫啟云的那番話，紀凡已經在思索當年高萬國給他選的路是否還適合他。
他的用心他的責任，也許不是眼下的形勢所能容忍的。
他現在身處的部門和職務也許也不在孫啟云能接受的范圍內。
“也行，那你們再商量一下吧，我覺得…你爸你大伯其實都已經礙眼了。”
紀凡：“…”
這話不用說了啊，他都已經猜到了，說的這么直白，讓他怎么接！
昏沉沉的一晚，葉回睡得并不好。
她的感知已經讓她預見到飄搖的形勢，孫啟云的野望中夾雜著私心，變革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到來。
紀家，在葉家之后一定會首當其沖。
不止是為了讓紀老爺子他們騰地方，這也是一個信號。
一個讓旁人看到明白孫啟云決心的信號。
葉回心中唏噓，睡不好，頭就有些沉。
希希揉著眼起床，在她的背上用小手輕輕的拍著。
“媽媽，我昨天夢到你帶我去很漂亮的大房子里買衣服了，大房子里到處都是外國人，他們都對著我笑。”
“哈哈，什么樣的大房子啊？希希以前去過嗎？”
葉回笑著抬手刮她的小鼻子，小丫頭愛臭美的性子居然還能帶到夢里面。
“沒去過呢，不過那個大房子特別好看，中間都是空的，兩側都是走廊，可漂亮了，對了，上面還能看到一個超級好看的大哥哥手里拿著一個好看的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