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芷芊站了老遠,停頓良久,才小聲喊了聲:“媽?”
二太抬眼,隨后長長一聲嘆息。
“你別喊我,心煩。”
盛芷芊撇嘴,坐在另一邊沙發:“媽,姐夫不僅如廢人無二,對二房沒有任何幫助。姐姐走了,他與我們家還有關系嗎?他們也沒有孩子。如果有孩子,他還算跟我們家有點關系,至少是小朋友的父親。可現在…”
盛芷芊偷瞄了眼二太太的臉,發現她好像沒有想象的那么生氣,這才繼續接著說。
“現在我們不僅要負責他的飲食起居,還要關心他的情緒,要照顧他的情緒,并且還要擔心他會不會想不開做傻事。他可是在我們家啊,要是做傻事,我們家還能脫得了干系?警方不追究,他蔣家不追究啊?”
因為和盛玉琪的姻緣才與盛家有的聯系,現在盛玉琪沒了,蔣曉暉在盛家還有他的位置嗎?
二太低聲道:“你就少說一句吧。”
“我說話是不好聽,之前我說要帶我姐去看看精神科,最后她精神混亂我們全家人都知道,你還瞞著姐夫…你要是早下決心聽我的,帶我姐去看醫生,我想她的病情也不至于那么嚴重。”
盛芷芊低低出聲,當然也不是怪母親,但言語中是有埋怨的。
“你現在是在怪我是不是?你就是想說你姐姐是因為你媽的不作為,所以才沒的,是不是?”二太怒問。
盛芷芊反駁:“當然不是,我也在怪我自己,我怪我自己只是跟你提,我自己也沒有行動。如果我帶著我姐去資料,她一定…不會那樣想不開,說不定也已經走出心里陰影了。”
她一直沒想通,盛玉琪孩子沒了之后,在蔣曉暉的安撫下,人已經逐漸好了。
但后來某一天開始,忽然就變得神經異常,好像忽然之間受了很大刺激一樣。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人都沒了…”二太心口堵得難受,沒了的是她的女兒啊,她比誰都痛苦。
盛芷芊搖搖頭;“我想說的是,媽,不要像姐姐的事情一樣,發生之后才來后悔。姐夫現在還沒事,不要等他再出點什么事我們才來后悔啊。”
“那你想怎么樣?把你姐夫趕出去?芷芊,就算你姐姐走了,你姐夫他也算得上半個盛家人,你當誰能狠得下這個心,讓他離開?這不是趁火打劫、雪上加霜嘛?”
盛芷芊埋頭,這確實說不出口。
“媽…那我們也不能,就這么拖著吧。真的,我別的都不怕,我就怕姐夫在我們家出事兒。本來我姐的事兒外面的紛紛傳言才消散,要是姐夫再…我可不知道外頭人都怎么說我們。姐夫是半個盛家人,這沒錯。盛家養他一輩子我也沒有太多意見,我就是擔心他會再想不開再折騰點兒什么事兒來。”
看了眼二太太,繼續道:“我姐下葬那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他竟然一頭就撞石碑上去了,弄得不清楚狀況的人還以為是我們盛家苛待他,讓他不想活了呢。外人怎么評說,我們人能夠左右得了嗎?”
二太低聲道:“那天的事,你姐夫確實太過了。但當時他也是太傷心,算情有可原吧。”
盛芷芊看了眼母親,“媽,好話歹話我都已經說了,怎么做,還是看你了。姐夫一個大男人,這就振作不起來,像什么樣子啊?我總覺得一個男人,再難受,也不能一直這么頹廢。有的男人,自己再痛苦在難受,都不會讓身邊人知道,生怕給身邊人增加負擔。姐夫倒好,他是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吧?”
二太低聲道:“少說一句吧。”
“放心,我不說了,我才不想說,我姐事,我們所有人都很傷心很難過,如果所有人都跟姐夫一樣,振作不起來,我們二房怕是要被人笑死了。”
盛芷芊起身回了房間,二太太在樓下長吁短嘆,嘆息世事不公,卻又無可奈何。
公司的決定到底還是下來了,人事約談蔣曉暉,取消他三個項目負責人的身份,并建議他去外地監管。這外放只是一個說法,實際上是勸退。
蔣曉暉被公司這么一放,蔣曉暉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戲過了。
可這個時候他想要努力表達有一顆勤奮上進、努力堅強的事業心已經晚了,他的位置,已經被人取代。兩個項目被盛江來暫時負責,另一個大項目則交給了經驗豐富有過人之處的岳著林。
蔣曉暉這時候才忽然醒悟,盛嘉年身邊當真沒有人可用了?
雖然盛江來能力一般、中上,可盛嘉年一手提拔起來的李扶洲和岳著林,卻如他一樣年輕,并且是早就跟隨盛嘉年在商界闖蕩、頗具盛嘉年的行事作風。
所以,即便沒有盛江來,也不是無人可用,也輪不到他。
高層人中,有能力的還不止大名鼎鼎的李扶洲也岳著林,還有一批有著多年經驗年紀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間的領導層。他們沒有李扶洲和岳著林的機會,年紀輕輕就跟在盛嘉年身邊一起經歷那么多。但那一批年紀稍大的領導層卻是實實在在從實戰經驗中走過來的。即便他們沒有現在年輕人處事的靈活,但相對是穩當可靠的。
蔣曉暉很后悔,知道自己過了。
一連接下集團的大項目,從陪襯到負責人,他才多長時間?
但勝利蒙蔽了他的心和眼睛,他以為盛嘉年急迫的想要扶持盛家人來填補頂級人才的空缺。因為盛江來沒有扶起來,盛嘉年只能改變方向扶持他。
可他卻忘記了圍繞在盛嘉年身邊的層層高知識人才。
蔣曉暉終于走出去了,這令二太高興了好一陣。
蔣曉暉主動再約了人事主管,上次找他約談的只是一個經理,他這次主動約了主管,主要是還想為自己爭取一次機會。
人事主管對蔣曉暉這段時間經歷過的事情感到非常遺憾和惋惜,但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倘若公司因照顧每一個人的私事,而隨意讓人休假數十天、月余,那公司還開嗎?工作不做了?
蔣曉暉是威逼利誘,人事主管最后只能掏底。
“上面的意思,蔣先生,你太感情用事,難當大任。上頭的原話,所以你找我,還不如…”
人事主管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找他還不如去找別的路子。反正你蔣曉暉也不是通過層層面試、篩選進的集團。如今來找他一個人事主管,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人離開后,蔣曉暉心漸漸發涼。
為什么會這樣?
身邊人都在同情他,被他的深情感動。盛嘉年那么愛自己的家庭,應該能夠體諒他的痛苦才對,為什么會把他的項目交給盛江來?盛江來的能力要能處理好,就不會直接交給他了。
原本他已經到了可以與盛江來較勁、抗爭的地位,如今,盛嘉年竟一把將他推開,說不用就不用了,還要他自己主動申請離開公司,這是什么強盜邏輯?他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這么白費了?
蔣曉暉去了崇明酒店,電話打給盛金雨。
盛金雨等得都快抓狂了,可算等到他的電話。
盛金雨趕到酒店,蔣曉暉叫了法式大餐,此刻已經送進了房間。餐桌上擺著新鮮的花,和高高的燭臺。只是蠟燭并沒有點燃,大抵可以理解為是在等她。
蔣曉暉低聲道:“來了就開動吧,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可能都已經涼了。”
盛金雨不明所以,“老公,今天…”
雖然她等得頭發都快白了,但她不相信他這么快就能給她好消息。蔣曉暉說了,三五年,最短也不可能在兩年內。
然而今天蔣曉暉的行為,很反常。通常想要這樣浪漫一下、慶祝一下,都是她的提議,需要點什么餐、怎么布置一下才能烘托氣氛。可今天,太不尋常了。
盛金雨心里有些不安,坐在蔣曉暉面前,一臉的疑問。
“老公,你…是不是心里藏著事兒?”盛金雨輕聲問:“你為什么看起來,很不好的感覺?”
盛金雨說著,又站起身,走到蔣曉暉身邊,輕輕俯身,雙手撫摸他的臉。
“老公,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你看你,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樣了?”
盛金雨心疼的將他抱住,將他的臉壓在懷里,眼淚滾滾而下。
“老公,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這樣,我希望你能夠、開心一點,希望你能夠一直健康…”
蔣曉暉拉開盛金雨的手,低聲道:“你先坐下,我們吃完再說。你不是喜歡氣氛嗎?這個氛圍行嗎?我總是做不好,達不到你的要求,連吃一餐飯,都不能如你愿。”
盛金雨坐下,輕輕擦去臉上的眼淚。
“你今天怎么忽然有這樣餓閑情逸致?是準備要回去上班了嗎?”盛金雨問。
這段時間,蔣曉暉雖然把自己關在家里,但他一直跟盛金雨是有聯系的。
盛金雨也一直勸他趕緊回去做事,那么大的項目,不能一直丟在那兒,時間已經耽誤了這么久,會給集團造成巨大的損失。萬一再發展不順利,項目運行過程中出現失誤了,那可該怎么辦?
可蔣曉暉說,他自有計劃,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沒關系。
蔣曉暉笑了下,回避道;“不說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