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欽言眼淚無聲的滾,眼淚穿成兩條線,不停流淚。
“她、她在云都?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她就在云都…”
這一哭聲,才像傷進了心。
老太太眼淚跟著就滾下了蒼老的臉頰,輕聲安慰:“之前沒告訴你,是因為你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不想影響你學習,也是準備在你這學期結束之后,再告訴你。好孩子,乖,不哭,家里沒有人要故意瞞著你,現在你考完了,這不是都把事實告訴你了嗎?”
“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看她…”溫欽言哽咽著不停抹眼淚。
盛嘉年抱著盛與熙,孩子聽不得別人哭泣,眼珠子左望右望,左轉右轉,小嘴巴扁一扁的,眉頭一皺,“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盛與熙那哭聲可謂洪亮,那一聲大哭瞬間將大家的視線就調了過去。
小家伙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哭得撕心裂肺的,把盛嘉年嚇得當即手足無措,哄孩子也是生疏得很。
江兮趕緊把孩子抱過來,大有埋怨盛嘉年不會帶孩子的意思。臉色不太好看,但嘴上也沒說話,畢竟婆婆在跟前呢,哪里能說盛嘉年的不是。
抱著孩子離開偏廳,自己哄去了。
孩子哭了好一陣,總算停了下來。但江兮也沒有再回偏廳,而是帶著兒子在他的小天地里面玩兒他的游戲呢。
盛嘉年目光一直在江兮母子倆身上,孩子開始被轉移注意力不哭了之后,他緊繃的臉色才稍微松緩下來。
大太太笑道:“孩子就是這樣,很單純,聽不得別人哭,別人一哭,他就會傷心。所以啊,要在寶寶面前笑,要說好事兒好消息,那些負面的話不要當著寶寶說,他聽得懂。”
話落,大太太看向盛嘉年:“不是有胎教之說嗎?寶寶在肚子里都能聽得見說話,現在都已經出聲了,他能聽不懂嗎?肯定也是能聽懂的,只是他還不會說話,但他所有感觀、情緒他都有了。”
老太太給溫欽言擦干臉上的淚;“不哭了好孩子,你一哭,看,把弟弟也鬧哭了。”
盛嘉年道:“男子漢就該獨立堅強,溫欽言,你堅持要留在盛家的原因是什么?”
溫欽言緩緩抬頭,有點不敢看父親。
老太太心疼孩子,責怪盛嘉年太嚴厲。
“你別太嚴肅,對孩子能溫和一點就溫和一點。”老太太低聲道。
盛嘉年再看向溫欽言:“你也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說你自己的想法,不要讓奶奶幫你說,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說。”
溫欽言從沒有這樣跟父親對過話,張口時竟然覺得緊張。
“父親…”
一開口,嘴角抽出,心口像被繩子拉緊了,不知道該怎么出口。
盛嘉年擰眉,溫欽言趕緊說:“父親,我只是想,跟您和奶奶一起生活…”
“我從小,身邊沒有親人。當我母親決定要送我來云都,我才知道我是有很多親人的孩子,我也才知道,我原來是有親生父親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我身邊,不住在一起,我…我想家人住,我不想再一個人生活。”溫欽言哽咽說著,聽來合適可憐。
大太太接話:“不會讓你一個人住的,你想有人陪伴,可以送你去很多跟你同齡的地方,你會有很多朋友,也會有人照顧你,不會讓你一個人。”
大太太這話,令老太太很不高興。
“你少說兩句,讓他們父子倆談吧。”
老太太也意識到自己管太多,所以當下起身離開,直接去了餐廳。老太太一走,大太太只能跟上,留盛嘉年父子在餐廳談話。
大太太跟上老太太,扶著老太太低聲道:“他們父子倆確實應該好好談一談,欽言那孩子心里的結,只有他爸才能解開,我們旁人怎么說都沒有用。”
盛嘉年與溫欽言面對面坐著,這樣的交流確實很難得。
溫欽言輕聲問:“父親真容不下我嗎?”
“你一個十歲的孩子,是從哪里學來這些言語威脅?”盛嘉年出聲,語氣不好:“你才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你以為你的那些小心思小心眼兒,沒人能夠看出來?這個家里,誰都看得出來,下人看出來了沒挑明,是給你面子。長輩看出來沒說,也照顧你脆弱的感受,你當真你那些小心思沒人發現,小動作也做得滴水不漏?你未免把大家想得太愚笨,你奶奶能看不清你是什么想法?言語中句句帶著軟逼迫,她能不懂?她只是不愿意揭穿你。”
盛嘉年語氣低沉,眉眼帶著不寒而栗的冷光。
溫欽言埋低頭:“我不是那樣想的。”
盛嘉年道:“你是不是那樣想的,在你身邊的眾人,看出來就如此。安排你出去住,是為你好,新環境好好生活,學習,自己的未來是自己給的。你現在的所學,決定了你將來走什么樣的路。等你長大以后,但愿你能理解我今天看你的復雜心情。”
溫欽言得忍不住問:“父親您真接受不了我嗎?”
“你笨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但你已經客觀存在,我會對你負責。但我所謂的負責,只是為你提供你的衣食住行、為你提供教育等所需直到你成年。溫欽言,你,不是我婚生子,你是我此生的意外,是污點。如果你要證明你的存在是值得的,請你好好學習,端正自己的人品。一個人的修養、道德是非觀是在正道上,他的能力才被世人接受。倘若一個人能力超群,卻內心邪惡,他不被世人認可,自然,也不配得到我的認可。”盛嘉年低聲而出。
盛嘉年幾句話,溫欽言如雷貫耳。
他眼里一點一點閃爍出光芒,直直望著盛嘉年。
“父親,你是說,只要我能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我是有用的人,您就會認可我,是不是?”溫欽言輕聲問。
盛嘉年本想多說,但轉念一想,這不就是溫欽言這個孩子能夠理解到的意思嗎?
這孩子理解的就是這個層面的意思,他當然不能多說太多,去擾亂孩子的認知。
盛嘉年點頭:“是。”
“那…我要怎么樣才能成為有用的人?就算我很努力學習,就算很有能力,可是,我也不一定能成為有用的人。父親,什么樣的人,才能被稱之為有用的人?”溫欽言又問。
盛嘉年停頓片刻,隨后認真回答:“能被別人需要的人,就是有用的人。被越多人需要,就越有用。”
“被人需要?”溫欽言低低出聲。
“一個誰都不需要的人,他的存在便毫無意義,也毫無價值。”盛嘉年再道。
溫欽言點點頭:“我明白了。”
“身邊很多人,在社會上的角色都是被人需要的,教師、醫生、軍人、警察,甚至于城市環衛工人,公交車司機的、科研工作者、清正廉明的機關工作人員等等。只要對這個社會有貢獻,只要這個崗位需要,只要是被需要,那就證明有價值,也就是有用的人。”盛嘉年再解釋。
溫欽言用力點頭:“我會做一個有用的人,謝謝父親!”
“家里的決定,是把你送出去,你想好了,就收拾東西出去吧。”盛嘉年低聲道。
溫欽言望著父親:“那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一天都不行嗎?”
溫欽言的話,帶著小小的試探,看向盛嘉年的目光,也帶著小心。
盛嘉年頓了頓,隨后看向大廳里,他道:“欽言,你之前對弟弟做過過分的事情,弟弟害怕你,弟弟的母親也害怕你。家里人都會擔心你再傷害弟弟。你要明白,你犯了錯,就應該接受懲罰。這就是你的懲罰,原本你住哪里,我沒有意見,但現在,我得讓你出去。”
“可是當初,您已經打過我了,我都改了了,我會好好疼弟弟的,不會再傷害他了。”溫欽言哽咽出聲。
盛嘉年看著這孩子,一時間沒回應。
這些啼哭扮可憐,盛嘉年怎么可能看在眼里?也只有老太太明知道孩子帶著別的心思,依然會心軟心疼。
“溫欽言,你是男子漢,眼淚以后都收起來,沒那個必要時刻拿出來,你是小女孩嗎?要有點男子漢的陽剛氣!”盛嘉年低怒而出。
溫欽言一聽,傻傻望著父親。
也是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父親喜歡有陽剛氣的孩子。那他不能再哭了,就或者當下立馬擦干了臉上的淚,直接望著盛嘉年。
“謝謝父親教誨!”溫欽言低聲道。
盛嘉年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眼神對上緊步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他道:“去處有幾個我認為可去的地方,國際學校寄宿,軍事集中營,福利院。”
盛嘉年話落,看著這孩子,“你想去哪里?”
“軍、軍事集中營是做什么的?是當軍人嗎將來?”溫欽言問。
盛嘉年緩緩點頭:“大同小異,只是進去后,你將是組織的人。如果你進去,將來是當軍人,還是專業做別的,只要你有想法,我不左右你。”
“我去了,以后還能見著父親您嗎?”溫欽言又問。
盛嘉年略顯不耐煩道:“不是去送死,也不用簽生死契約,不是進去了就出不來。也是一個類似于學校的地方,都是傳道受業直之地,你可以當學校看待。只是對個人和生活要求要高一些,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