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年一天太忙,即便這樣坐著,依然睡著了。
江兮看著身邊的丈夫,眼眶數次泛紅。
她知道這件事跟他沒關系,可對盛家的憤怒她無處宣泄,看見盛嘉年就想起他對盛家的偏袒,她不甘心。
不想跟他吵,心里卻總有團火在燒,看到他就是無名火。
江兮早上是在被窩里醒來的,晚上什么時候睡著、又是什么時候被盛嘉年放進被子的,她一點都不知道。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多,盛嘉年早已經上班去了。
江兮坐起來,后半夜睡得很沉,這會兒清醒下來頭也只有一點不舒服。
收拾好了就下樓,盛與熙沉沉睡過一晚后,今兒已經精神百倍的在客廳玩兒了,在學步車里一會兒撞東墻一會兒撞西墻,一會兒被卡進家具中出不來,然后就是他嗷嗷的叫喚聲。
江兮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見家里這樣生機勃勃的熱鬧景象,郁結了一個晚上的心,瞬間就開了。
她兒子沒事,她兒子逢兇化吉,這就已經足夠了。
有些人,看清了,看透了,以后離遠一點,不靠近就行了。
忽然覺得自己太愚蠢,大家都用偽善的面容來對她,她卻用自己真實面貌對人,所有人都會覺得她脾氣沖,不好相處。
人啊,要學會成長,以后,再不能像昨天那樣,什么話都說出來。
心里太恨,表面也得笑,不能再讓人看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
硬碰硬,哪里有什么好處?以后只怕是會有更多的矛盾。學會迂回,更大家處好了,自己兒子才能安穩長大,也不用因她這個母親脾氣暴躁而被人孤立。
想通這一切,江兮忽然心情就好了,什么都想通了。
“媽。”江兮下樓時喊了聲,“還有早餐嗎?沒有的話我自己弄一點吧。”
“我去吧,早上蒸了包子,嘉年吃了一個,可能口味不合適,看他沒再動筷子,就給他重新煮了碗粉,你是吃粉還是吃包子?”江母問。
江母這包子是自己親手包的,里面包的是玉米、馬蹄和牛肉餡,應該是沒有味兒的,但盛嘉年好像不太喜歡。
“吃包子吧,不吃了又得扔,多浪費。”江兮道。
她喜歡馬蹄做餡兒的,包子餃子內餡兒有馬蹄都會更爽口一點,不愛蔥姜蒜,但江母會想辦法讓她吃一點,吃一點對身體好。
家里江兮和盛嘉年都不吃有一點味兒的食物,甚至于洋蔥、蒜薹、韭黃都是禁止的食物,不過西餐中,洋蔥是極其常見的配菜。
江母比較有辦法的是,有這些食物中,她會綜合一些吃了沒味兒的一起弄,味兒不大,口腔不難受就能被接受。
江母熱了早餐給江兮,隨后就把盛與熙抱起來,戳了果泥喂給盛與熙吃,一邊問昨天的情況。
“他沒說?”江兮問。
江母道:“嘉年什么樣的性格你又不知道,他怎么會說這些事?還不是簡單寬慰我沒什么事,就是你累了要休息,有事隔天再說,不就這樣?”
江兮笑笑,反問:“爸他們去店里了?”
“去了,一大早就去了,也真是難得一家人都那么齊心協力,往店里跑。”
江母低低出聲:“愛去就去吧,我剛好在家里休息休息。”
“你不去你放心嗎?”江兮笑問。
“我能不放心?去是在不想看到那些閑人。”江母低聲道。
“嗯,看來這些天二叔二嬸每天都去打卡啊,風雨無阻。”江兮挑眉,這主意不是奶奶出的,還能是誰?
“讓他們去,不見多看。”江母一臉不耐煩。
江家人都什么德行,她還不清楚?
江兮說:“上回,他們過來過,大概以為我不回來,卻剛巧被我撞見了。我就說了,讓他們別在咱們家住著,一大家子人,都健健康康的,難道還想指望我們一直接濟嗎?不去找事情做養活妻兒,還等著我們給錢啊?”
江兮冷冷出聲,話落,又看了眼江母,但差不多也知道江母的意思。
江母說:“你當著你二叔面說的?”
“嗯,說了,當著面說的。”江兮低低出聲:“誰讓他們來了,那我就直接說了唄。”
這段時間江福臨就一直在家里住著,江兮雖然不至于把孩子趕走,但就這么默認的讓孩子在這里長住,那算什么?就默默的承認這個事兒,也不用跟盛嘉年說一句?不用在乎他的看法?
因為在的是個孩子,所以這事情不好說。
江母一時間沒說話,一直在刮果泥給盛與熙吃,盛與熙吃了幾口就開始躲,不想吃了。
江母放下蘋果和勺子,看著江兮。
“你二叔其實人不錯,都是你二嬸作的,你二叔常年在外面打工賺錢,他哪里知道家里是什么情況?逢年過節,你二叔回來的時候,不也記著我們家了?有幾年過年,記得不?他家孩子都沒有的新棉衣,給你了,還讓你不要說出去,說是我給買的。你二叔啊,心挺好,有些事,不關他。”
“那些小恩小惠,或許是有,但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記得的是,我上學,家里拿不出學費,找二嬸借,二嬸關門不應聲。你等二叔回來,以為二叔會給拿,結果沒有,把我們倆痛罵了一頓,媽,當時那個情況我一輩子都記得。二叔說,女孩子念什么書啊,念個初中就夠了,還上什么高中,上那么多年都白搭,還讓你別把錢浪費在我身上,找醫生給爸多開幾副好的藥。”
江兮深吸氣,隨后又說:“我上高二那年,沒找他們借錢,他們卻想方設法給我介紹人,讓人來家里說親,什么死了老婆的、瘸了腿的、光棍二三十年的,呵呵,我真是謝謝他們啊。”
在江家,她是不是成了江家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啊?
“媽,我們已經離開那個鬼地方,我多么想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們,可他們竟然陰魂不散又跟來云都了,還異想天開想要我們接濟他們,臉可真大呀。”江兮輕哼。
江母輕聲感慨:“都是媽沒用,才讓你小時候過得不夠好,不開心。”
“跟你沒有關系。”江兮立馬否認。
這些別人加載她身上的痛苦,沒必要讓母親來承擔。
“你那時候還不是受爺爺奶奶的排擠、二嬸的刁難,本來一個人支撐一個家、照顧丈夫孩子就已經很不容易,還跟夫家人相處不好,處處受苦。媽,您在我心里是真的很了不起,真的很厲害。”
至少,江兮無法想象,如果盛嘉年有個什么不好,讓她一個人十年如一日的照顧患病丈夫和年幼的孩子,還有家里老人,撐起一個家,她應該會崩潰。
可她的母親,這個沒什么文化,心底淳樸的女人做到了。
江母眼眶有些熱,當即笑說:“說那些做什么?都過去了,現在我們日子好了,也不能忘本啊。到底、那是你爸爸的家人。我們是可以不理會,當做不認識。曾經他們怎么對我們,我們也怎么奚落他們。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父親的感受?”
“我只是覺得人家怎么對我們,我們就怎么對人家。”江兮輕哼。
江母搖頭:“當初你二嬸為難我們是事實,但在你二叔在家的時候,她也收斂了。所以,我們也得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不能太過分。”
江兮不說話,埋頭吃。
心里一有事兒,這嘴上就控制不了,等她恍然回神的時候,竟然發現第三個包子都吃完了,一碗豆漿也喝下了肚。
“不吃了不吃了,吃多了,這太撐了。還要喝蛋、吃那些維生素,我這怎么吃得下去。媽,你看我吃多了,也不提醒我一句。”
“我說什么?難道早餐還不讓你吃飽?”江母出聲。
江兮嘆氣,這一不小心就吃超。
“媽,二叔二嬸他們天天往店里跑,他們什么意思?”江兮問。
江母看了她眼:“還用問?不就是想幫忙想要工錢?你說要他們趕緊搬出去,怕是去獻殷勤的,不想搬吧。”
大概是聽到江爺爺、江奶奶說了幾句,江母不理會,就假裝不知道。
人來了,她不趕,要干活就干吧,反正她什么也不說。
江兮心頭不痛快:“以前那么對我們,媽,我們要以德報怨?”
“你小時候我打你、罵你還少了啊?”江母問:“可你現在一樣釋懷了,兮兮啊,你是沒把他們當成一家人,所以你才會輕易說出讓他們搬出去,別占著咱家的房子。你我,嚴格說來都不是江家的人,可能他們也沒把我們當成真正的一家人。可是,你爸爸不一樣,那是他親生父母、那是他親弟弟,你二叔家的孩子,是他親侄子。他能夠像我們這樣說不理,就不理嗎?你可以做到,但我做不到,我不能看著你爸爸為難。”
江母說的真心話,她也不甘心啊,也想趁機為難一下老二媳婦。
可丈夫還活著呢,她能不顧丈夫的感受那樣做嗎?
老二媳婦就是個心胸狹隘的人,過去在老二在的時候,老二媳婦還有所收斂,表面對她們家親熱得很。她不能不顧丈夫的面子,女人一旦結婚,這輩子就跟這個男人綁在一起了。
別人對她不義,她做不到對別人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