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與時間的拉鋸戰中終于勝出,成功將世界罩進黑暗中。
謝晚晴已經離開了江兮的房間,江兮將窗簾全部拉開,抬首望著繁星似錦的夜空。
原來,煩惱是這樣的。
它真的很令人發愁,很會左右人。
次日。
江兮買了早餐回家,不到七點,但母親已經準備煮早飯。
往天這個時候,她已經出工了,今天特殊,畢竟要走了,少不得有收拾的東西。
江兮擰著包子饅頭進屋,她爺奶已經出去遛彎了。老兩口平時都是早起出去走一圈,然后七點多回家吃早飯,吃了東西后再去二嬸家。
“媽。”江兮喊了聲。
她看大鍋里燒了一大鍋水,很不解:“這是做什么的?”
開水也不在這里燒吧?
江母抬眼就看到女兒手上提的早餐,她說:“待會兒殺幾只雞,這是殺雞用的水。”話落又數落江兮:“你自己吃過就行了,你還買回來,那得多少錢?”
“沒有多少錢,幾塊錢全家就能吃飽,你也不用去煮,多累啊。”江兮笑著說。
“你現在是日子過好了,哪里知道錢來的辛苦?一天幾塊錢,十天就是幾塊錢出去了。檸檬果園那邊,我一天才掙四十塊錢,你說這錢好不好掙?”江母開口就數落,也沒有要教訓女兒的意思,念叨習慣了。
江兮收斂著笑容:“媽,現在我也有工資了啊。我昨晚上認真想過了,以后就算在云都生活,我們一家人也是夠的。我一邊上學,一邊好好工作賺錢,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要我說,你那工作就別干了,先把書念出來,以后再想工作的事情。現在有許家,許家開口了,說以后你的開銷他們家承擔。”
江母話說到這,下意識看了江兮一眼。
隨后才繼續:“不是媽要把你往外推,江兮,家里現在這個情況,媽只顧得上你爸爸。我慶幸你已經長大了,慶幸還有許家幫你。所以我才能下定決心陪你爸爸…以后,咱們要改變做人的原則,只要是對我們好的,我們就接受。嗯?”
江兮遲疑片刻,輕輕點頭。
“好。”
江母欣慰的看著女兒,她相信女兒的為人,即便接受許家給的好,也不會令自己變得多卑微,她骨子里就不是那樣的人。
只是現在,要給丈夫治病,手里頭就捏了二十萬。
這是筆大錢,可對丈夫那連半條命都不剩的身子,夠不夠她不知道。
如果真是不夠,治不好了,江母想得很明白,大不了就跟丈夫一起去了。
反正這輩子,她是活夠了,一輩子活了幾輩子那么長,她是受夠了。
丈夫若真走了,她不會覺得輕松,自己活著的主心骨沒了,她還活著有什么意思?
江母是打算好了,這里,不回來了。
以前惦記著女兒沒長大,上面有老人要照顧。但現在女兒不用擔心了,兩個老的…她也看清了。
所以,丈夫治不好有什么關系?反正她都是要跟丈夫一起的。
江兮忙說了昨晚盛嘉年的計劃,江母聽說是明天再走,覺得也行,反正女兒這里放假,有人接應最好不過。
“我們出門就遇貴人,你爸爸這病,有希望。”江母說。
話落,江母又忍不住問:“你說的盛先生是…”
不是江母小看自己女兒,而是她女兒還是大學生,怎么可能有機會認識那樣的人物?
“晚晴姐的老板,晚晴姐是盛先生的秘書。我也見過幾次,很友好的一位老板。”江兮慢搭斯里的說,在理清楚自己說話的重點。
她不想讓母親擔心,母親雖然剛強,但心細,她怕自己說錯話令母親擔憂。
“哦,謝晚晴…”
江母想起謝晚晴的樣子,“她現在是闖出來了啊,全鎮的人都說她厲害著呢,跟著大老板做事。”
江兮點點頭:“是啊,全鎮百姓都說她好。”
“那盛先生就是承包土地種檸檬的大老板嗎?我聽說老板是姓尤的,你說的盛先生才是晚晴的老板?”江母問。
鎮上誰都知道,謝晚晴現在厲害了,就是跟著檸檬老板做事的,聽說人家現在說話很有分量了。老板下訪,都帶著她呢。
江兮想起盛嘉年的話,“是,兩個老板,一個姓尤,一個姓盛。因為盛老板很忙,很多事情就是尤老板在打理。”
江母了然:“不過這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了,我就一個干活的人。”
江母深吸氣,“謝晚晴那人不錯,以前在家里的時候,覺得那丫頭沒禮貌也不說什么話,聽說叛逆得很。現在看來,那才是做大事的樣子。兮兮,你也爭點氣,誰說女兒不能做大事了,那謝晚晴不就起了好頭?”
“嗯。”江兮點點頭。
江母吃著饅頭,溝通過后,覺得這饅頭更加好吃了。
她站起身,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我一直發愁,要去大城市給你爸爸治病,可找不到人幫忙怎么辦呢?聽說外面看病,可不像家里這么簡單的,要找關系。現在好了,一件大事解決了,我這心里呀,總算大石落地。”
江兮望著母親,忽然間陰霾籠罩的心里炸開了陽光,也笑了。
“媽,明天才走,還要燒水殺雞嗎?”江兮問。
“殺兩只,你在家里,除了過年時候,就從來沒有殺過雞鴨,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以后這些雞,我們也吃不到,我們先燉一只,炒一只。中午你去問問謝晚晴有沒有時間,請她也來咱們家里吃一點。做人要懂得感恩,知道嗎?”江母邊說邊將手里的饅頭全部塞進口里。
“我這就不煮了,先是打算把水舀起來再煮點面條,今天起晚了,一會兒你爺奶就回來了,沒得吃這個早上又不得安寧。”
江母話落,江兮忽然松口氣說:“媽,以后就好了,再也不用聽奶奶的罵聲了。”
江母聞言,看向江兮。
“那是你爸爸的親媽,雖然你爸也見不得兩個老的欺負我們,但是我們不能說這樣的話,你爸爸聽了會傷心。”
“哦。”
江兮又給母親拿了個包子:“媽,你再吃一個吧,我去給爸爸送去。”
江母看袋子里,一人兩個,接手上兩口吃了。
老太太和老爺子踱步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大兒媳婦在殺雞。老太太還沒到家門口呢,轉身就走。
“你回去吃東西去,我去叫老二媳婦。”
老爺子沒明白,拉了一把老太太:“你叫老二媳婦做什么?先吃了早飯在過去。”
“你沒看杜紅殺雞呢,叫麗波帶我們孫子過來吃雞肉啊,你先回去盯著點,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一毛不拔的人居然肯殺雞了,活見鬼。”老太太邊說邊朝老二家走去。
老爺子一聽殺雞,有些意外。
老大媳婦一向節約,平時別說殺雞了,就算煮面,一滴油都不會多放,殺雞?除非春節過年。
老爺子回去,江母沒抬眼,之地說了句:“爸,兮兮買了饅頭和包子,放在灶臺上熱著,你倒碗開水吃兩饅頭吧,我也沒煮了,免得浪費。”
老爺子一聽,有饅頭包子吃?
“成。”
老爺子站著看了會兒,江母手腳麻利的將雞拔毛,再剖開取出內臟清洗。
不得不承認,大兒媳婦是干活兒的一把好手,干活兒做事方面,那是真比老二媳婦輕快麻利多了。
老爺子進廚房,直接把兩肉包吃了,就給老太太留了兩個饅頭,三兩口吃完,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壩里,守著大兒媳婦清理雞內臟。
“殺了兩只雞啊?”老爺子更意外了。
養在后面的雞最大的也不到兩斤重吧?沒長大就殺了,這已經夠意外,居然還殺了兩只,這可不像老大媳婦的作風。
“杜紅啊,家里是要來什么人?”老爺子問。
江母抬眼,總得把今天糊弄過去,不然兩個老的要知道她要把二十萬和丈夫一起帶走,怕是得撒潑,明天一定走不了。
“外頭來的醫生,謝晚晴認識的,要來家里給文強看病。到中午怎么也要留人家吃個飯,文強那身體,鎮上先生都瞧不好了,讓我準備后事,我就不!”江母發狠的說。
這事兒老爺子知道,都一個地兒的,醫生瞧了過后,不僅要通知家里人,一走出這個門,這條街上誰家還不知道他們家老大要走了?
老爺子輕聲嘆氣,“你也想太多,文強熬了這么多年,也受夠了罪…”
“不行!我不認,他能好,我相信他能好。”江母冷聲堅定道。
老爺子不做聲,想著這事兒還得讓老伴兒來說。
醫生都說了人沒救了,她還堅持要醫,那不是白白送錢?
“我就想說,別被人欺騙了,他們會不會就是聽說咱們家有錢了,所以是沖著錢來的?”老爺子擔心的問。
江母抬眼:“是謝晚晴的朋友,人家是從大城市過來的,醫術高明,比這里醫生強。爸,文強的病,我不會放棄,你別說了。”
老爺子無話可說,“既然你堅持這樣,那就照你想的來吧。反正家里現在也不像以前了,可以過得好一點。”
有錢了當然可以改善生活了,老爺子心里美著呢,早餐吃了幾十年的白粥,終于可以換成包子饅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