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普萊斯特市郊區,舊街。
許多店鋪都已經處于修葺之中,這些建筑歷經了數十年的風雨,時光早已在墻壁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不過絕大部分建筑外圍都豎起了手腳架,可以看到,外墻粉刷工作已經開始,對于一些尚新的墻壁,基本上就是粉刷一遍,而對于一些老舊的,搖搖欲墜的墻壁,則幾乎是重新砌了一次。
店鋪的主人們自然十分高興,免費修整店鋪的機會誰不喜歡,反正舊街這邊的生意也不太好,大部分的店鋪本就是出于一個習慣在經營,趁著這個間隙,他們也可以獲得幾天難得的假期。
傍晚,這些坐在長椅上,大樹底下乘涼的舊街人紛紛注意到,其中一家店鋪才剛剛開始營業。
這是位于安托萬煉金工房對面的一家店鋪,原本是一家裁縫鋪,在數年前就已經沒有人經營,一直處于荒廢狀態。
但現在,安托萬煉金工房重新建造,成為一家氣派的大工房,位于他家對面的店鋪,自然也就成為了炙手可熱的黃金地段。
人們聚集過來,想看看這里是在做什么。
因為絕大部分店鋪都是白天營業,除非是托倫多那樣的大城市,否則晚上的人流量是不足以支撐起夜晚開店的消耗的,而即便是提供晚餐的餐廳,白天也會做生意,不會等到傍晚才開張。
幾個小孩子無拘無束,膽子比較大,他們跑到店門口,只看到店門口有兩個鐵架子。
這鐵架子底下是纖細的支架,上面則是一個長長的鐵盒子,湊過腦袋看去,能看到鐵盒子上端開口,里面放著燒得通紅的炭火,現在的天氣還不算太冷,這看著也不像取暖用的火爐,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
接著,人們就看到兩個人從店里出來,這兩人記得是舊街上的年輕人,之前一直在普萊斯特城里干一些體力活,賺的錢不算多,勉強度日。
“蘭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有人問道。
“這個是伊恩格雷先生開的店鋪,他看我們在普萊斯特城里工作比較辛苦,就把這里交給我們兩個打理。”
被稱作蘭頓的青年人頭發微卷,長年暴露在陽光下的體力勞動令他皮膚黝黑,整個人高瘦而精干,他身穿短打的衣衫,圍了一條圍裙,顯然,這里似乎是要做菜的模樣。
“這里要做,呃,燒烤店。”
蘭頓的身邊,他的伙伴霍蘭德說道,霍蘭德個頭更矮,身材微胖,短袖底下可以看到結實的肌肉。
霍蘭德指了指店鋪頂上的牌子,上面以端正的通用語字體寫著“新月燒烤”的字樣。
“燒烤?”
有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們都知道烤肉,這種源自沙漠國家的烹飪方法頗受年輕人的喜愛,但眼前的這兩個鐵架子實在是想象不出該怎么弄。
而且,按照人們一般的認知,烹飪應該是在廚房里做的事情,現在這露天的,到底要怎么做?
蘭頓聳肩,他一開始也不知道該怎么弄,但萊納悉心教導了他各種注意事項,加上他和霍蘭德的悟性也不錯,很快就學會了燒烤的手法,他從店里的冰柜中取出早已用竹簽串成一串的羊肉,將其放到燒烤架上。
可以看到,竹簽正好能夠橫著架在這鐵架子上,串好的肉則位于炭火上,這樣簡單卻精妙的設計令人驚嘆,炭火很旺,很快就讓羊肉微微蜷縮,白色的油脂逐漸加深顏色,再加上蘭頓不時用刷子刷上油,烤肉發出滋滋的聲音,分外誘人。
蘭頓見火候差不多,直接轉動竹簽,將肉翻面,他一次烤了十幾串,動作干凈利落,顯然練習了許多次。
烤到最后,他又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罐子里的刷子,罐子里是包括孜然在內的各種香辛料混合的調料,蘭頓一把刷上去,一陣刺激鼻子的香味立刻迸發出來。
“羊肉串好了!刷上油和孜然,烤到焦香,隔壁的小孩都饞哭了!”
霍蘭德說著萊納告訴他的叫賣詞,撓動著圍觀人群的內心。
在一旁圍觀的孩子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父母,父母無奈,畢竟他們自己看著也眼饞,咬咬牙,走上前去。
“蘭頓,這羊肉串怎么賣?”
“兩個銅幣三串,六個銅幣十串。”
霍蘭德指了指店鋪門口掛著的招牌,上面有著價目表。
可以看到,絕大部分的燒烤串都在一銅幣到三銅幣之間,價格便宜,相當親民。
“那我們要三串。”
那對父母說道,隨即拿出銅幣,交給霍蘭德,接過三串熱乎乎的羊肉串。
父親一口咬下,外表焦香,肥瘦相間,內里鮮嫩多汁的羊肉在口中爆開,孜然與胡椒這種具有異域風情的香辛料有效地去除了羊肉的膻味,正因為大火烤制,所以肉汁得以鎖在肉串里,異常鮮美。
“太好吃了!”
三人異口同聲地感慨道,聽到他們的感嘆,旁邊的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食欲,紛紛掏錢,購買羊肉串。
除了羊肉串之外,燒烤店還提供了平價的冰鎮可樂與麥酒,烤串也不止羊肉串一種,不但有烤香腸,烤雞腿肉,烤魚,還有烤蘑菇和烤茄子,烤土豆片這樣的蔬菜,一時間,這家傍晚才剛剛開始營業的燒烤店,成為了舊街的中心。
桌椅在店鋪外擺開,過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們享受著這片刻的悠閑,坐在一起吃著燒烤,喝著冰鎮麥酒,說著家長里短。
夜風微涼,搖曳的燈火照耀著喧鬧的攤位,濃郁的孜然香味在整條街蔓延,有那么一個瞬間,舊街的人們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前,舊街尚且還繁華的日子,熱鬧而擁擠,一切都很忙碌,一切又都很充實。
遠處,看著這一切的萊納與克萊爾沒有參與到喧嘩的盛宴中,克萊爾歪著腦袋,她雖然承認烤串的魅力,但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這種露天的簡陋燒烤,會吸引人們坐在一起呢。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現在改一改,大約也能套用在這里。”
萊納看出了克萊爾的困惑,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隨后說道。
“對大部分人來說,最好吃的燒烤,永遠是我家樓下那家,這和味道沒有太大的關系,而是一種熟悉與親切的感情。”
克萊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明白。
只不過,克萊爾知道,萊納在看著那些享用燒烤的人們時,眼神中泛起的,是某種似曾相識的感情。
克萊爾不知道,這種感情,叫做鄉愁。“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