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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9章:村中行

  按她提供的地址,我過馬路來到這家建筑公司門口,見到了張春芝的二舅,一個滿臉都是皺紋的男人。按年齡估計,他最多也就是四十幾歲,但看起來卻像五六十。坐在公司門口的臺階上,張二舅遞給我煙,我表示不會,順便看了看這包“金橋”煙,雖然我不會抽煙,但同學朋友們幾乎都抽,這煙很便宜,不是三塊就是三塊五。心想就算我會煙,也不要。

  張二舅邊抽邊講了經過,他們所在的村子在衡水市的一個窮縣,挨著太行山,從村里到縣里要走很難行的山路,交通很不發達,這縣是國家級貧困縣,而張家所在的村子是該縣最窮的鄉村。大概三個月前,村里有兩位老人同時患病,不停地嘔吐昏迷,因為窮,所以也沒上醫院,就自己吃了點兒治拉肚的藥。沒想到幾天后,家人發現這兩人的嘔吐物里居然有蟲子在蠕動,就去鄉里找醫生。醫生沒辦法,讓他們去縣城,但這兩家人太窮,而且村里的規矩是六十以上的人生了重病都不治,只能在家里吃藥挺著。

  接著又是幾名村里的小孩身上生瘡,越來越癢,也越來越大,還流膿水發臭。有人懷疑是不是村里來了什么毒蟲,開始全村大搜查,四處噴藥,什么也沒有。

  再過幾天,又有幾名村民吵吵說眼睛難受,布滿了紅血絲,最后那些血絲成了黑血絲,睜眼睛一看,里面好像全都是瞳孔,非常嚇人。這下村子炸了鍋,有人開始散布說是得罪了什么神或者是祖先,所以在降罪。開始殺豬宰羊供三牲,天天有人到村頭的土地廟里去拜。

  但完全沒有效果,而且又出了新病,有兩名中年婦女頭疼得要裂開,咣咣撞墻,還滿地打滾。再就是村里的幾名青壯年村民開始發瘋說胡話,不是亂跳亂唱,就是打人毀物,搞得家里人把他們用鐵鏈子鎖在柴房里。

  村主任托人到保定請來神婆,跳了兩天兩夜,收費兩千,但什么效果也沒有。還到吉林請的出馬仙,這仙家說村里有人得罪過常仙,也就是蛇,問是不是有人打死過蛇。河北人沒有吃蛇的習慣,村里更無人打蛇吃蛇,但出馬仙堅定地說就是得罪了常仙,因為是他在唱詞里說的。

  兩撥人走了,村里人總共湊錢花掉五千,什么事也沒能解決,于是不再找。但村里那些生怪病的人癥狀越來越嚴重,村民們覺得這種邪病醫院根本不能治,只好四處托人尋方法。后來張春芝找到馬壯,再把和我聊天的事告訴她在村里務農的二舅,于是有了今天的見面。

  “田老板啊,我們村太窮啦,湊不出來幾萬塊錢,你看能不能打個折,就收兩千塊錢?”聽完我的講述和報價后,張二舅咧嘴笑著說。差點兒沒把我給氣死,只好告訴他不能便宜,泰國的法師可不是東北出馬仙和河北巫婆所能比,只要是邪病就能治,但得先確診,萬一真是什么細菌病毒感染,那法師可不管用,還是要去醫院。

  張二舅問:“一個個都瘋成那樣了,還能不是邪病嗎?”

  我說:“那不見得,要是腦袋里進了寄生蟲,壓迫神經中樞,也有可能發瘋。”這下張二舅犯了難,我從脖子里拽出靈蠟,說了這東西的作用,他大喜,連忙讓我跟他回村去檢測。

  反正我已經都到了石家莊,去就去吧。于是我發短信跟張春芝說了聲,就和張二舅從石家莊出發,乘火車先到衡水,又坐長途汽車來到該縣。出了汽車站,看不出這是個國家級的貧困縣,想起以前那些到偏僻山村的經歷,我就問張二舅怎么去你村里,你有沒有車。

  “當然有,就在那邊的停車場!”張二舅拍拍衣服,指了指汽車站東側那邊的空地。我心想這張二舅居然還有車呢,等走過去看才知道,原來只是一輛農用三輪車。我心想這還不如沒有,根本不擋風不說,這么遠我都得坐在后斗里,遇到不好走的路段,那顛簸起來可比馬殺雞爽得多。

  但人家畢竟還是有車,我也不能讓他現換輛新的,窮村的人也不太可能有汽車,是我自己想多了,只好同意。坐在三輪車的后斗中,聽著突突突的聲音響了兩個小時左右,路倒是不難走,但從縣進鄉就開始走山路,雖然坡并不急,但基本全都是向上的,而且路也很窄,頂多只能勉強走兩排小汽車,大車都夠嗆。我心想,這種交通難怪村子窮,想修公路都難。

  好不容易開進村里,就更不用說了,到處都是灰突突的土磚房,時近十月中,也看不到什么綠色,連樹木似乎都沒精神。偶爾能看到有幾頭驢和騾子,別的牲口沒有。收割好的麥子垛得很高,幾個孩子坐在上面,呆呆地看著我。路遇兩名村民,問張二舅去哪兒了,他大聲說:“到石家莊辦事,順便看看我外甥女,還請了個泰國的法師來!”那兩名村民頓時石化,一路目送著我們的三輪車遠去。

  “我可不是泰國的法師,我是認識法師的人。”我連忙解釋著。張二舅說都差不多,懶得跟他們多解釋,哪有那功夫。

  好不容易到了張家所在的村子,在村口看到有兩個男人坐著抽煙,這時,遠遠跑來一名中年婦女,邊跑還邊罵罵咧咧,手里舉著一柄扒草的耙子,后面兩個人跟著跑。那婦女看到張二舅的車進村,大罵道:“讓你到處亂跑,你個王八蛋,操你媽的!”迎著車頭就沖過來,也不害怕被撞,高高舉起耙子來。張二舅連忙打方向盤躲過去,繞著開走,那婦女在后面緊追,邊追邊罵。

  “為什么打你?”我問,“那是你老婆嗎?”張二舅說你可拉倒吧,那就是村里得邪病的,不是撞墻就是打罵人,后面的是她爹媽。我這才明白,遠遠看著那兩人把中年婦女抓住,搶下草耙把人抱走。來到張二舅的家,他老婆和兩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出門來迎接,穿得都很舊,但還好,沒有補丁。進了張二舅家里休息片刻,張二舅說他這就去找村主任,讓二舅媽給我倒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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