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小偷在外面說:“老板老板,你不要報警,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是真的有事情!你是不是賣佛牌的商人?泰國的那種東西?我有事找你!”
我傻了,這是真的還是小偷找借口騙開門?下意識把剛剛接通的電話按掉,問他是什么意思。小偷說:“我以前跟人打麻將的時候,聽人講起戴上泰國佛牌就能轉運,而且非常地靈驗,不知道是真是假。那天我——”他剛說到這里,隔壁有人開門,小偷立刻閉嘴,隔壁的年輕女子出來,路過我的門口,轉頭看著小偷。
小偷只好繼續敲門,那年輕女子拎著垃圾袋慢慢下樓去了,小偷這才繼續對我說,他聽好幾個人提起過,泰國佛牌能讓人發財轉運,那天他在我家里翻皮包的時候,看到里面有十幾條形狀古怪的項鏈,估計就是泰國佛牌,又聽那位瘦高的老板說會從泰國找人來落降頭。他打聽過,泰國降頭很厲害,讓誰死就死,讓誰瘋就瘋,而且還查不出原因。
聽到這里,我心想這小偷明顯是做過功課,就又多相信了幾分。但還沒敢開門,就說:“那你先下樓到外面,北門那個花園等我,我下去再說。”那里有兩盞路燈,旁邊還有個值班的崗亭,對我來講相對安全些。
“老板,你不用擔心,”小偷回答,“北門斜對面有個祥記云吞店,我在店里坐著等你,請你吃夜宵,怎么樣?”我心想這小偷夠有誠意的,就說可以,小偷轉身下樓。
我來到窗前張望,果然看到這小偷小跑著溜出公寓,穿出北門走向那家云吞館。我這才松了口氣,小偷就算打歪主意,恐怕也不敢在飯店里這么明目張膽,于是把牙一咬,也出門下樓。北門外有好幾家飯店,廣東人有吃下午茶和夜宵的習慣,不管餓不餓,下午三點來鐘和半夜也要到飯館去坐坐,所以現在雖然已經快十一點,但這些飯館卻正熱鬧。云吞店里坐著不少食客,那小偷坐在角落的某個偏僻位置,老板端來兩碗云吞面放在桌上。
走過去坐下,這小偷雖然換了身衣服,但還是有很明顯的餿味,我甚至想問他是不是半個月才洗一回澡。鄰桌的兩個女孩,我在公寓里見過,兩人不時側目看著他,表情很嫌棄。我心想這座位已經很偏,別人都能聞到,可想而知我的痛苦。
“田老板,吃。”小偷低聲笑著。我正好有些小餓,也沒客氣,抄起筷子就吃。邊吃邊聊,這小偷告訴我他叫阿發,父母給他起這個名字就是想希望他以后成為大老板,多多發財。幾歲的時候父母離婚,父親不知去向,現在他已經二十五六歲,不但沒發財,有時連飯都吃不上。十幾歲的時候母親突患重病,賣掉房子也沒湊夠錢醫治,活活拖死了。他只好在南效城中村里的舅家暫住。因為沒錢,初中勉強念完,舅舅就不再出錢給他,阿發就走上社會,到處以打零工為生,轉眼到了現在。
我說:“上有老下有小,這話你一個字也沒說對,哪來的老和小?”阿發先是一愣,立刻明白是那天他被高雄抓到時的說辭,嘿嘿地笑著,說反正這句話在哪里都用得上。我問他現在做什么工作,阿發張大嘴,卡了半天的殼,最后說已經很久沒找到工作,我才明白他至少當了幾年的小偷,根本不是什么第二次。
“看來你也是個不怎么成功的小偷。”我說,阿發讓我小點聲,左右看看,飯館里的食客都在邊吃邊聊天談笑,哪里有人注意到我們。我問你是怎么知道泰國佛牌的,阿發告訴我,他有時候去附近的小牌檔打打麻將,牌友中有人去過泰國,稱半年請了一條佛牌,可以轉運。不用問,那家伙近半年似乎確實贏多輸少,和以前正相反。但那時候說是要到泰國才能請到,以他的情況,別說泰國,泰山也去不起,所以就沒當回事。那牌友又說起泰國有種法術叫降頭,能讓人說死就死、說病就病,非常的厲害。
那天阿發到我公寓行竊,打開茶幾上的皮包,里面有十幾條項鏈,跟當時他牌友脖子上戴的那條有些相似。但阿發并沒往這方面聯系,畢竟不認識這東西,打算臨走的時候全帶走。可惜,在翻抽屜時不幸被我和高雄堵個正著,這才事發。
高雄在訓他的時候說起“牌商”和“泰國降頭”這兩個詞,阿發知道我和高雄都是做這個的,就留了個心眼。被我們放走幾天后,他壯起膽子過來踩盤子連續三天,發現只有我出入公寓,知道高雄不在這里居住,才敢跟我上來敲門。
“想發財?”我斜著眼睛看著他。
阿發說:“是啊是啊,田老板,十一年前,我媽還沒死的時候對我說,我剛生出來,老爸就說要在名字里帶‘發’字才行,長大以后要我當富翁,讓他們倆過上好日子。可沒幾年他們就離婚,我爸跟著一個有錢的女人跑掉了。我媽媽把我養大,自己每天打三四份工,累出病沒有錢治才死的。我念初中的時候,你不知道,學習可好啦!可惜初中畢業我舅舅就不給我出學費,只好出去打工。混到現在不光沒房沒車,還吃了上頓沒下頓,這怎么行?怎么對得起當初我老爸給我起的這個名字?”
聽了他這番話,我問是不是又在跟我編故事。阿發苦笑:“現在編故事有什么用?你的佛牌又不會免費送給我。那是真的,可惜,是不是我的命不好?”我心想,如果他沒撒謊,那么他的今天雖然有一部分是自己造成,但主要還是得怪他老爸。如果不是他拋妻棄子,阿發的母親也不會累倒,他更不會早早就走上社會。又有幾個十幾歲出來打工的人,最后能發家致富的?那畢竟只存在于報紙新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