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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墓地公雞

  老楊他爸馬上給農村親戚打電話說了這事,我原以為農村那邊會反對,沒想到爽快地答應了,原來他們也對這事耿耿于懷,總覺得老婆婆死后魂魄收不全,會在村子里鬧騰活人。

  吃午飯的時候,老楊特地讓保姆做了十六個菜,據說都是她最拿手的,我吃得很香,高雄和阿贊都坤卻沒什么胃口,幸好營口海鮮豐富,兩人只吃那幾道海鮮的菜。也難怪,桌上大部分是北方菜,高雄是廣東人,阿贊都坤是泰國人,壓根吃不慣。老楊一看這情況,立即讓保姆再去買菜,問兩人吃什么。高雄把手一擺:“算了,南北差異,照顧不到的,我們吃海鮮就行。”

  席間,老楊和他爸一直在爭嘴,老楊說:“都怪你,合棺那晚我就說不讓她參加,你偏說不行。”

  “怎么能怪我呢?”老楊父親說,“人都到村子里了,不參加合棺怎么說得過去?多少親戚在那里盯著,除非你當初就沒讓她跟到農村。”

  老楊更生氣:“在家的時候我就說別讓她跟去,是誰死活不同意來著?”我連忙勸解,說已經到了這步,互相埋怨沒有意義。飯后,大家立刻動身,老楊開車載著我、高雄、阿贊都坤和抱著大寶的老楊妻子,五座的車已經滿員。老楊讓他父母留在家里,可老兩口說什么也要去,老楊只好給表弟打電話,讓他開車跟著,這樣我們也能坐得寬松點兒。

  從營口市區來到鲅魚圈農村用兩個小時,我從來沒去過營口,只知道消費水平比沈陽高,在我印象里,營口是個旅游城市,應該也比沈陽繁華。可沒想到也有這么窮的農村。老楊說:“這村子是我們楊家的老家,離海邊不遠,但卻一直挺窮的。前幾年我就跟村支書建議讓村民包海養海參,可他不聽,唉。”

  我心想,俗話講越窮越迷信,要不是窮村,估計也沒那么多類似“合棺”的習俗,連孕婦都不放過。

  到了村子里,我們這些人都在老楊本家的叔叔家里住下,他叔家的兒子兒媳和女兒都在外地打工,家里閑著好幾間房。聽說村里有從泰國遠道來的法師,幾乎半個村的人都來圍觀,院子人都滿了,村支書也來看熱鬧。那老婆婆家的兩個兒子和兒媳被老楊父親請來坐,婆婆大兒子問:“請的是泰國神漢?我說大侄子,有錢也不能這么造吧,中國那么多能耐人你都請遍了?這泰國的神漢能治中國的邪病嗎?”

  “這可不是泰國神漢,人家叫阿贊都坤,是吧?”老楊父親說。婆婆大兒子還要說什么,無意中看到阿贊都坤的眼神,那話居然沒說出來,給嚇回去了。高雄打聽好老婆婆墳地的位置,是在村北山上的坡地,村里死人基本都葬在那里。

  高雄說:“午夜十二點開始施法,到時候現場只能有那老婆婆生前最親的親人,丈夫或者兒子、女兒都行,別人不能跟著。”

  老婆婆的大兒媳撇著嘴:“讓老二去唄,我婆婆生前就疼他。”二兒媳立刻不干了,說為什么不是長子去,兩妯娌明顯不和,差點兒吵起來。最后還是村支書拍板,讓二兒子跟著,很明顯,這婆婆生前偏心老二已經是村里的共識。

  半夜,老楊按阿贊都坤的要求,拎著一只黑色公雞,眾人在二兒子的帶領下來到村北后山坡,借著月光看到坡上密密麻麻都是墓碑。現在是八月份,正最熱的時候,可夜風一吹,我覺得從骨頭縫里往外冷。高雄斜眼看著我:“你得瘧疾了嗎?”

  “不知道啊,這冷得厲害,還打哆嗦。按理說農歷七月的晚上不該這么冷啊?”我回答。

  高雄眼睛里帶著譏笑:“那不是冷,是陰氣。”我這才明白。

  老楊妻子緊緊抱著兒子,生怕他感冒。老婆婆的墓在楊家祖墳的邊角,站在墳前,大寶似乎很害怕,一個勁發出低聲尖叫,還往媽媽懷里鉆。“上次也這樣。”老楊妻子苦笑著。

  等到了午夜十二點,高雄讓老楊取出刀子殺雞,把血灑在墓碑上。婆婆二兒子低聲說:“弄臟了不好洗吧?這塊碑花了兩千多呢。”老楊生氣地說到時候給你換個漢白玉的,婆婆二兒子這才不再吱聲。我掏出手機,悄悄在旁邊錄像,準備以后留存,對客戶來說,這是最有力的證明,比照片好使多了。

  阿贊都坤將大寶抱在懷里,左手按著孩子頭頂,右手五指張開,撥開墳包上的雜草按著泥土,開始念誦經咒。老楊拎著雞,雞脖處的血嘩嘩流在墓碑上,說來也怪,阿贊都坤懷里的大寶一動也不動,眼睛發呆地看著墳包。幾分鐘后,高雄讓老楊把那只已經斷了氣的公雞扔在碑前,再讓婆婆二兒子跪下。

  當阿贊都坤念誦的聲音越來越高時,忽然公雞再次跳起來,而大寶發出尖銳的叫聲。我沒想到才半歲的小嬰兒,居然有這么大能量,能發出如此響亮的聲,老楊妻子急得不行,生怕兒子把嗓子喊破,就想上去抱,被高雄一把攔下。他看著我,我明白這意思,連忙過去把她拽回來緊緊挽住。

  那只公雞就像又活過來似的,足足跳了兩三分鐘,阿贊都坤用手指蘸著墓碑上的雞血,在大寶額頭上畫了個彎彎曲曲的什么符號,然后用手掌不停地拍他的腦袋,啪啪直響。老楊妻子哭著對我說:“你讓他輕點兒行不…”老楊過來接替我的工作,低聲安慰說沒事,人家泰國法師手上有準。

  高雄走到婆婆二兒子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二兒子點點頭,大聲說:“媽,你快走吧,不然永遠投不了胎!”這時,阿贊都坤忽然用手指著墳包說了句什么,那公雞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動也不動。再看大寶,倒在他懷里閉著眼睛,就像死了一樣。

  阿贊都坤站起來,把孩子交給老楊,彎腰摸了摸公雞的頭,再在墳包上拍擊幾下,轉身對高雄點了點頭。“可以了,大家回去。”高雄下令。老楊和妻子滿臉疑惑,看著渾身發軟的孩子又不敢問,只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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