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政殿內。
李泰沖上首的李二跟長孫拱手道:
“父皇、母后容稟,正是因為兒臣從未經歷過建造之事,才想要親自去嘗試一番,工學、工學,工程之學,若是兒臣不經工事,又怎么能稱得上是工學弟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兒臣認為親自去實踐,遠比悶在教舍里看書更為有用!”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兩句詩莫非是青雀你的新作?”
李二眼睛一亮,他沒說李泰該不該去工地,反而關心起詩詞來了。
李泰一怔,回道:“回父皇,這是李先生所作!”
“哦?那小子?前些日子他才作了兩首情詩,朕還以為是偶然所得呢!現在看來,李澤軒還是有幾分詩才的嘛!這詩還有兩句是什么?”
李二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問道。
李泰頓時十分無語,他本意是想將自己今日在工地上的一番感悟跟李二、長孫分享一下呢,結果話都還沒說完,李二卻關心起那兩句詩了,這跑題跑的也太遠了吧?
“額,父皇,這首詩先生只說了兩句,其余的兒臣也一無所知!”
李泰郁悶道。
李二點了點頭,然后便擰著眉頭不說話了。
長孫皇后倒是沒有像李二一樣不靠譜,說到底還是當娘的更加疼兒子一些,她這時蹙著眉頭,憂心道:“雀兒,你說的雖有些道理,可是這炎炎夏日,云山之上怕是更加酷熱,雀兒你從小就沒吃過苦,如何受得了?”
李二這時也也回過神點,點頭道:“嗯!青雀,你母后說的沒錯,夏日易中暑,你就別去摻和了!你若是想體驗工程實踐,日后機會多的是!”
作為帝王,李二對待幾個兒子雖然一直比較嚴格,但李泰體型肥胖,胖的人自然怕熱,所以李二也很擔心這大熱天的會把李泰曬中暑。
但李泰現在滿腦子里都是帶著他的一團八隊“搞事情”,哪里會在意這點困難?他一聽李二不同意,就連忙出聲道:
“父皇、母后,區區炎熱,兒臣不怕,兒臣只是安排別人去干活,又不是親自下工地去干活,也談不上有多辛苦!
真正辛苦的是那些民夫,他們也是父皇的子民,平時連肥膘肉都吃不起,卻在工地上干著最苦最累的活,只是為了每日那幾十文錢的工錢,他們便愿意揮汗如雨!
今日若是不去云山,這些東西兒臣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兒臣不想做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是民間疾苦的深宮皇子,懇請父皇跟母后成全!”
這番話,李泰說的可是情真意切,李二跟長孫的神情也逐漸變得鄭重,大殿內的氣氛,一時變得非常沉悶。
良久,李二站起身,來到李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感嘆道:
“呵呵!青雀你是真的長大了!沒想到你能在這短短一日內,悟出這么多道理,朕很欣慰,李澤軒這個先生,當得還算合格!不錯不錯!青雀你既然已經想明白,那便盡管放手去做,父皇支持你!”
長孫皇后張了張嘴,但她終究不完全是那種敗兒的慈母,她猶豫片刻,也來到了兒子旁邊,輕聲道:“雀兒,你能說出這么一番話,母后也很欣慰,去吧!只是要照顧好自己!”
李泰既是欣喜,又是感動,他連忙道:“謝父皇、母后支持!”
“對了,朕很好奇今日在云山生了什么事,居然讓青雀你一下子有了這么多的感觸,來和朕跟你母后說說吧!”
二更時分,月掛樹梢。
李泰才從麗政殿出來,小胖子一出皇宮,立刻就成了脫韁的野馬。
“吳春刀,你快馬回王府,讓廚房快給本王準備飯食!快快快!”
李泰坐在馬車內,沖外面的侍衛急聲吩咐道。他現在只想吃肉!
“…諾,殿下!”
吳春刀愣了愣,如此怪異的指令,他也是第一次收到。
他應諾一聲,便催動胯下戰馬,飛奔出去。
車內。
李泰揉了揉肚子,整個人陷進了沙發里,他長舒一口氣道:“哈!這下終于可以安心地跟一團八隊的兄弟們并肩作戰了!哈哈!炎黃書院日后名耀千古,也會有我李泰的一番功勞啊!窩草,就是肚子真特娘的餓啊!”
麗政殿。
長孫寢宮。
帝后二人一番云雨后,李二攬著長孫皇后,看著頭頂的床幔,一陣出神。
“陛下可是還在想剛剛雀兒說的那番話?”
長孫皇后趴在李二的胸膛上,輕聲問道。
她與李二夫妻多年,這點默契當然還是有的。事實上,李泰剛剛說的那些話,長孫自己心里也很受觸動。
“呵呵!是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李澤軒這臭小子還真敢說!大唐立國以來,滿朝君臣誰沒在為民生社稷兢兢業業、嘔心瀝血?最后卻是落得這般評價!真是莫大的諷刺!”
李二回過神,撫著長孫皇后的玉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陛下,那孩子說出這般話應該只是為了給青雀一個警醒,沒別的意思,不過他這話說的的確有些重了。臣妾倒是在想,以青雀的脾性,聽到這番話居然沒跟小軒決裂,不得不說,自雀兒隨李澤軒求學之后,他的性子已經改變了好多!”
長孫皇后先是稍微幫李澤軒開脫了兩句(畢竟深究起來,那兩句諷刺時政的詩,還是有幾分大逆不道的意味在里面的),然后又感嘆起李泰最近的變化。
李二點了點頭道:“觀音婢的意思朕明白,青雀最近的變化的確很大,李澤軒在學問上是有過人之處啊!”
他緩了緩,接著道:“年輕人有夢想是好事,朕也希望他跟青雀能把炎黃書院建好,并將工學發揚光大,朕給他們機會,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們所說的千古盛世!”
“二郎,肯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