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面容嚴肅、不茍言笑的老者,顧朔不得不懷疑剛才聽到的話是不是從他嘴里冒出來的。
老爺子端著架子打量著顧朔,這身高勉強算過得去,這肌肉還算結實,聽說年紀輕輕能力還不小,難怪能騙得他們容家的血脈傳承跟只小狗一樣圍著他跑。
“你就是顧崇山的小孫子?”
沒錯啊,剛才也是這語氣。
“您是?”盡管老頭子看起來很不待見顧朔的樣子,但顧朔保住了作為晚輩的基本禮儀。
“我是誰你不用管。六十年前我跟顧崇山那個小老兒較量過,他來加國,被我教訓得乖乖回a國了。沒想到六十年后,你這個孫子竟然來拐我們容家血脈傳承人,長膽兒了哈!”
遇上個老不要臉的,簡直沒道理可講啊。
“您是容安,容老爺子?失禮失禮!”
“喲,你還知道我?”容老爺子愈發桀驁。
“曾聽爺爺說起過他年輕時來歐洲游學,在加國待過一段時間,中途跟一個加國貴族比西洋劍,一不小心贏了對方,對方不依不饒每天打上門,他迫不得已只好離開。”
容老爺子胡子都炸了起來:“他放屁!那絕對是污蔑!比劍術我能輸給他?明明是他耍了陰謀詭計,我氣不忿才要收拾回來!”
“那是,都六十年過去了,記岔了也說不一定。”這一把年紀,顧朔還真怕把人給氣癱了,說話都客氣了幾分。
可即便再客氣,這顧家人尤其是參軍的人那凜然氣勢一點不頹,所以說出這種看似示弱的話時就毫無說服力。
容老爺子反而較真了:“你是說他記岔了還是我記岔了?”
顧朔轉身給他倒來一杯水,雙手平抬,微微躬身,做足了晚輩的姿態。容老爺子這口氣才緩了緩。
顧朔很會察言觀色,見他似乎可以好好說話了這才道:“老爺子過來是看楚涵的?她受了傷,您老一定很擔心吧?”
老爺子喝了一口水,顧朔又接過杯子放到一側。
看他始終溫和有禮,舉止有度,老爺子突然有些心梗。如果顧朔不好,他還可以倚老賣賣教訓他一通,可一旦這個人挑不出錯來,他就會覺得心里憋著一口氣發泄不出來,面上難免有些難看。
而最讓他氣郁的還不是這個,前面剛看了容家那邊喜歡窩里斗的不肖子孫,再看這教養得這么陽光儒雅的顧家人,心里哪里沒點氣不忿?
別人都覺得容家在國際舞臺上算是暗部勢力的佼佼者,任何權貴都得禮讓三人,顧家不過是局限在a國的一個大世家罷了。
但他很清楚,顧家在國際上的暗部的勢力只怕比容家還要犀利,因為,他曾經認識那樣一個顧家人…
也因為她,他才會對整個世家仇敵的印象改觀,時刻自嘆弗如。甚至多次回想,容家的失敗本來就是注定的,就算容家沒有敗走他國,也絕對不可能再是顧家的對手,相反,在他國,容家反而能找到更大的舞臺。
老爺子又緩了緩氣,“聽說是你把她救回來的?”身為容家人很不愿意承認自己的血脈傳承者最后得由顧家解救。
顧朔沒說話。在他看來他跟楚涵就是一體的,沒有什么救不救,更與他人無關。
沒得到回答,老爺子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手伸出來!”
顧朔老實將手腕放他手邊,老爺子兩指搭脈,閉眼靜思了一會兒,微微頷首:“還不錯,身體夠強健,也沒落下什么后遺癥。想當初容靜的母親過世時,整個坎貝爾莊園的人都像待在冰窟里,連為她守靈的人也被凍得承受不住。容藍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我看著,威登家那小子怕也要被凍成冰棍。”
老爺子微微抬眼:“你有覺悟嗎?”
顧朔收回手:“我不是諾曼.威登,楚涵也不是她母親,如果您老問的是不離不棄廝守終身,我想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小事?”老爺子冷哼一聲,“就知道說好聽的話!”
顧朔沒有替自己解釋,長輩挑剔他這個容家女婿本來就是應該的,相反,他很高興容家的長輩能為楚涵的未來著想。
又過了一會兒,老爺子道:“你對容家血脈傳承的事情知道多少?”
“容立容靜知道多少我大概也知道多少。”
老爺子點點頭,還算那兩個孩子懂事,不會在這件事上隱瞞。
“他們雖然算是容家現在的當家人,他們至親之人曾經也有血脈傳承,但畢竟沒有接受正統延續。”
“當年容藍去得突然,而楚涵又還小,被送離加國,還沒來得及接受屬于血脈傳承應該知道的一些東西。”
顧朔心中一喜:“這么說,老爺子您知道傳承血脈的重要信息?那可有關于銀石的?”
“什么銀石?”老爺子皺眉,“你該不會說傷容藍和楚涵的兇器吧?那東西是近些年才出現的,容藍死時都不知道她是被銀石所傷,若非這次梅琳娜供述,我們也不知道這回事。而再看楚涵遇刺,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有人針對容家傳承專門研究過這種殺人方法。容立應該告訴過你,容家血脈傳承有檢驗方法,那用于檢驗的東西原本祖傳了三塊,在容家逃亡海外時丟失了一塊,另一塊在是容家在加國站穩腳跟后丟失。如果對方是從這上面找到的克制容家血脈的方法,或許你可以從這里下手查。”
“那您能否告訴我最后丟失的一塊保管者是誰?又如何丟失的?”
容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縷莫名的怨氣:“那一塊的保管者就是我!你是不是懷疑我勾結外賊殘害容家血脈?”
顧朔驚了啊,“我絕對沒這意思!”
“你有!我看出來了!你們顧家的人就是這樣口是心非冠冕堂皇!”
顧朔:…
這特么還要不要人解釋啊?
老爺子高傲地瞥了顧朔一眼,“不過,你怎么想沒關系,但我要告訴你,容家人不可輕信。那幫老頭子中,一定有人背叛了容家。按祖制,容家的家主之位應該傳給血脈傳承者,歷任容家家主,少有能善終的,這個家主之位,你們就別想了。楚涵是現在唯一的血脈傳承者,也許還會是最后一個,讓她能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才是正經事。”
老爺子從隨身口袋掏出一本線裝冊子:“這是容藍臨終前給我的,這本書上所有記錄都是每代傳承者根據自身情況記載下來的。”
顧朔伸手去接,老爺子卻沒松手,而是鄭重說道:“這里面有很多重要信息,連容家自己人都不清楚,很多曾經流傳過,只是太過玄乎,久而久之便被人遺忘了,但這些都是事實。因為容家血脈太過神奇,對內對外都是高度機密,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從而被有心人利用。你可懂?”
“您信我?”這么重要的東西竟然交給他這個“外人”,甚至以前算得上是對手的外人,老爺子沒老糊涂吧?
老爺子哼了一聲,“你在懷疑我的判斷力?不信你我也得信你們家那個老頭子,只要他在,他親手教導的兒孫在,我們容家的傳承就不會有事!今天我把它交給你,我相信顧崇山的后人能夠守護好我們容家最后這脈傳承!”
顧朔突然動容,老爺子這是已經將容家列為龍潭虎穴,而要將容家的血脈傳承交托容家對頭顧家守護,也不知道他心里得多悲涼才能做出這個決定。
“我會守護好她,還有我們未來的孩子!”
顧朔覺得,如果他與楚涵的孩子有傳承,只怕會是容家有史以來最厲害的血脈傳承。而這些,從今往后都要由他以及顧家來守護!
老爺子非常不滿意,仿佛自己的寶貝是被人拐走的,而不是自己看護不力流落出去的。
楚涵睡了兩個小時才醒過來,睜眼看到床頭坐著的白發蒼蒼的老者,腦子轉了一圈,眼圈一紅,鼻子一抽,眼淚鼻涕出來了。
“朔,你還是被我吸干榨盡了,都是我對不起你,嗚嗚嗚…”
楚涵抱著那雙蒼老的手哭得好不動情。
顧朔端著熱牛奶走進來,皺了皺眉頭,“親愛的,你在哭什么?”就算這是你家老祖宗,第一次見面也不用哭成這樣吧?搞得好像我們顧家虧待了你似的。
楚涵的腦袋尬了一下,機械抬頭,看到餐桌旁自家英俊的男人,又看看面前這個依然存在的老者。
她左看右看,呃,她是不是睡迷糊產生幻覺了?
“我是你太祖爺爺,孫子!”
“啊啊啊——老妖怪說話了!”楚涵一個激靈跳下床,直接躥到顧朔身上,雙手摟住顧朔脖子,雙腿攀上他的腰,嚇得一抖一抖的。
顧朔怕她摔著,趕緊用一只大手托住她屁股,另一只扶住她腰背,這才看著那個臉上黑漆漆的老爺子介紹道:“這位是容家的太祖爺爺,別那么沒禮貌!”
這下楚涵尷尬了啊。
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太祖爺爺是個什么輩分,頓時嚇了一跳,這不是得是爺爺的爺爺嗎?多犀利的輩分啊!
這爺爺的爺爺竟然還活著,那不是老妖怪是什么?
“你、你別嚇我!我膽兒小。”楚涵癱著小臉說。
顧朔捏了捏她后脖子:“想什么呢?容家輩分高的人很多,這位老爺子只是比爺爺大了幾歲,但是是容家如今輩分最高的人。”
一提顧家老爺子的年紀,楚涵就有數了。默默地從顧朔身上爬下來,小心翼翼走到老爺子面前,小心請安:“太祖爺爺好,孫子有眼不識泰山,您莫要見怪!”
容老爺子冷哼一聲:“這性子到底像誰?明明容藍是那么知書達理溫柔嫻靜的一個人…”
楚涵:所以,這是在嫌棄她?
轉頭,老爺子又對顧朔說:“這孩子是我們容家沒教育好,讓你辛苦了。”說罷竟然從口袋里掏出支票單,拿筆寫了一串數字,還當著楚涵的面交給顧朔,“這就當是她的嫁妝,以后就麻煩顧家代為管教。”
楚涵掀桌,“老爺子,我們誰跟誰啊,怎么頭一回見面就…”
顧朔一爪子將楚涵提進懷里,捏她后脖子,楚涵的聲音戛然而止。但老爺子這個桶被點著了,氣呼呼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皮,“看到沒,你八個月的時候揪禿的,到現在還沒長出一根來!你現在還敢跟我蹬鼻子上臉,容藍可從來沒這么無禮過!”
楚涵一下就慫了,實在是老爺子那禿頂這么一撥之后有點難看,她這一個手賤給人造成多少年的傷害啊?
“對、對不起!”
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你準備準備,過幾天我也要帶你回容家…”“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