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敗了，我沒有失敗！”
小紅用大家從未聽過的認真語氣說：“哪怕丟下了身體，只剩下一縷殘魂，我也沒有放棄！”
“我不僅沒有放棄道路，也沒有放棄李奇，所以我又拉來了一個李奇。”
“事實證明，他才是真正的李奇！”
“我和他已經改變了費恩世界，我們帶著這些改變，來到你這個自甘沉淪的失敗者面前，你還好意思要我說對不起！？”
正氣凜然的話語，莊嚴肅穆的表情，讓小紅這一刻終于對得起她的赤紅女士身份。不僅卡琳啪啪鼓掌，魔女們兩眼放光，甘比特的哆嗦也減輕了不少，送往嘴里的面條速度快了一倍。
不過勁頭來得快也去得快，然后小紅一拍巴掌恍然的道：“難怪我一醒來就看到小本本上寫著要干什么，該去哪里撈李奇呢！”
其他人沒啥大反應，就是甘比特手一個大抖，面條落下一大截，剛掙來的進度全毀了。
“我當然不是李奇了，我是埃斯摩帝奇。不過現在這個李奇，躲在女人身體里不敢露面，也算不得正牌貨。”
“至于你，小紅，現在的你只剩下頑冥不靈的固執。”
艾斯摩帝奇說：“看看秩序女神在做什么，精靈海軍的艦隊恐怕也已經進入星海位面了吧。你們的確給費恩世界帶來了巨大的變化，那是破壞，乃至毀滅。”
他搖著頭說：“今天我來這里，當然不只是為了一聲道歉，認真的說，我是來給你們擦屁股的。”
“哪怕我是深淵主宰，大魔鬼之主，我也不希望費恩世界完蛋。深淵雖然痛苦，卻是我跟伙計們唯一能確認自己還是自己的地方了。”
小紅大怒，眼中紅光大作，雪白長發飄飛，就跟白發魔女似的。
“什么擦屁股，不要把那種女神絕對不會有的東西扣在我身上！”
她兩手一拉，跟阿羅曼剛才的動作一模一樣，不過拉出來的不是她之前用的十萬八千噸金箍棒，而是一把鍵盤。
“忘了切換裝備…”
把鍵盤塞回去還要繼續，奇麗拉住了她。
“李奇很想出來，但他出來就沒得談了…”
奇麗的語氣很平靜，這是極力壓住憤怒的表現：“從概率上說，不同的兩個世界里或許會有兩顆完全一模一樣的石頭。但石頭沒有靈魂，也不會面臨無數選擇，再做出某種選擇。”
“所以除了看起來像之外，你跟他完全不是一個人。而你的經歷和經驗，對現在的李奇來說，也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我相信你沒有力量解決我們，甚至連趕走我們都做不到，才來尋求另一種解決辦法。”
“丟開過去的小紅和李奇，老老實實為眼下努力吧，大魔鬼之主，說說你的提議。”
“當然，要讓我們明白甚至接受你的提議，就盡量把背景講解清楚，尤其是我們至今還很疑惑的那些事情。”
奇麗有強烈的預感，很多在曙光之星上都沒有得到答案的謎團，今天能夠解開了。
奇麗放緩了語氣：“比如說，你現在正在忙碌的事情，保衛費恩世界甚至多元宇宙，那就是所謂的永恒之戰嗎？那是什么？”
埃斯摩帝奇沉默了片刻，然后揮手，無數的灰暗光點和線條噴涌而出，再度裹住所有人的感知，挾帶著信息洪流，瘋狂拍打著靈魂屏障。
對女神和魔女們來說是如此，對凡人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甘比特這時候干脆凝固成只是由線條拼接起來的立體透視模型。
信息流的肆虐只是瞬間，卡琳先恢復過來，接著是小紅，奇麗第三。
卡琳揉著額頭呻吟：“這是什么劇本啊，就像墨西哥肥皂劇一樣沒頭沒腦長得要命！”
小紅則是兩眼發直，兩手憑空敲打著，嘴里念念有詞：“讓我用代碼捋一捋…”
奇麗只覺得頭痛欲裂，眼珠子都要炸出來一樣，剛才她過于貪心，企圖囫圇吞棗，沒想到信息量太大！
“沒錯，的確是永恒戰爭…”
埃斯摩帝奇悠悠的說：“要理解永恒戰爭，就得先理解多元宇宙、平行宇宙，甚至還有燃素和灰燼，也就是一切的起源。”
“要徹底說清楚一切的起源，連我做不到，所以把它當作大爆炸那種東西，知道有這么回事就行了。”
“重點是多元宇宙和平行宇宙的交織…”
正如埃斯摩帝奇所說，要搞清楚一切的起源是不可能的，燃素和灰燼，也只能理解為是靈魂的兩個極端。
簡單的說，當靈魂主宰一切，或者說靈魂就是一切的時候，那樣的宇宙“像限”就是燃素零點。
而當靈魂消失，只有純粹物質，精神只是物質產生的間接運動，無法直接體現為物質運動，那樣的宇宙像限則是灰燼零點。
沒錯，在埃斯摩帝奇給出的信息里，靈魂…準確的說是精神，并不具備物質性，無法用物質世界的標準觀察和測量。費恩世界的靈魂之所以有物質性，是因為這里不是燃素零點，靈魂是精神與物質的混合。
燃素與灰燼兩個零點之間的相吸相斥，產生了“一切”。
這個“一切世界”像縱橫坐標軸一樣，分出了兩個層次的像限。
縱坐標軸就是平行宇宙體系，將燃素與灰燼之間的時空分出無數層宇宙。每層之間都有映射關系。至于有多少層，埃斯摩帝奇的原話是“阿羅曼的煉獄有多少層，燃素與灰燼之間的平行宇宙就是那個數字的多少次冪”。
上下直接相鄰的平行宇宙之間極為相似，比如灰燼零點的宇宙里有個李奇，之上的平行宇宙里也會有個李奇，彼此的身份、命運甚至相貌都會很相似。相隔的層數越多，差異就越大。到了某個極限，量變產生質變，就沒有李奇，乃至沒有地球。
但“一切世界”不是簡單的層層上下堆疊起來，在燃素零點與灰燼零點的力量達到平衡的那一層，誕生了多元宇宙。
多元宇宙是所有平行宇宙經過映射和質變后匯聚而成的，它構成了橫坐標軸，同時具備了觀察者屬性。只有多元宇宙可以通過某些途徑下潛到偏重于灰燼的宇宙，或者飛升到偏重于燃素的宇宙，然后因其觀察而將那些平行宇宙劃分成不同的像限世界。
“燃素什么的，不就是純粹并且客觀存在的精神嗎？這是不存在的！”
“不過是把不可知世界替換成精神的概念游戲，不值一駁！”
蕾塔娜和奧雷莎深受唯物主義熏陶，對埃斯摩帝奇描述的“一切世界”嗤之以鼻。
奇麗說：“那我們把燃素替換成未知就行了，先存而不論。”
紅網頻道里，大家繼續著急速的意念交流，群策群力，消化埃斯摩帝奇丟過來的信息洪流。
所謂的“永恒之戰”又是什么呢…
就是多元宇宙的存在本身，沒錯，多元宇宙本來就是兩股力量相互作用形成的動態平衡，而且是從燃素零點到灰燼零點，所有平行宇宙中的所有像限世界共同參與的結果。
多元宇宙里的大能們，一旦攀升到力量的頂點，就會或被動或主動的參與戰爭。位于多元宇宙里燃素與灰燼對沖的各個混沌戰場時刻都在爆發戰斗，惡魔和魔鬼的血戰，追根溯源，其實就來自永恒戰場。
戰場的勝者飛升到燃素更重的上層宇宙，帶去新生的燃素。失敗者的靈魂墜入灰燼更重的下層宇宙，給下層宇宙帶去灰燼之力。
永恒戰場僅僅只是正面戰場，在各層宇宙中還存在著滲透者，就如基礎法則的熱交換原理，以各種方式進行著較量。
傳訊頻道里小紅最先丟出疑問：這跟費恩世界有什么關系？
以此為脈絡追索，大家很快在信息流里找到了答案。
“平衡即將失去，多元宇宙即將崩塌…”
“世界和生靈，一切將化為烏有，成為下一個多元宇宙創生的奇點。”
“費恩世界，是無數拯救方案中的一個，它的任務是驗證燃素與灰燼的穩定統一。”
“因此它位于多元宇宙的荒僻邊緣，它隨時會被燃素海焚燒，或者被灰燼之力撕碎。”
埃斯摩帝奇在信息中附加了他的評述：“穩定存在對費恩世界來說是唯一使命，在如此宏大的背景下，什么大同主義事業，渺小得不值一提。”
“就像原始人類縮在山洞里，躲避洪荒猛獸的狩獵一樣，連口大氣都不能喘。”
“只要堅持到天亮，猛獸就會退去。”
“在這之前，就算是忍不住屎尿，也要拿棍子塞住，小孩要哭，也得捂住哪怕是捂死…”
“只有堅持，堅持到底，才能活下去。”
似乎感應到小紅等人消化到了這部分信息，意猶未盡攪著面湯的埃斯摩帝奇說：“你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大叫大嚷，抱怨太擁擠空氣太渾濁，為擠死踩死了無數凡人不平。”
“只有短暫生命的凡人，在那種環境下跟螻蟻沒什么區別，費恩世界乃至多元宇宙的危機根本不在與他們有關的尺度上。”
“不要跟我說什么人人成神，壯大力量，那只會讓費恩世界失去作為試驗之地的價值，完全融入多元宇宙。”
“就算費恩世界人人成神，多元宇宙也不會因此穩定哪怕絲毫，億萬神祇灑到多元宇宙里，也打不起幾個浪花。”
“這不是恐嚇，從費恩世界創世以來，煉獄和深淵埋葬了多少神祇，你們絕對想不到。”
埃斯摩帝奇的筷子在碗里抖了抖，殘留的湯水化作霧氣，在碗里翻卷不定。
“給一個神祇分一個水分子的話，這些湯水里的分子，還不夠費恩世界隕落的神祇分。”
卡琳頓時有話說了：“這還不是打胡亂說，仗著是穿越者就起伏我們土著咩？我可清楚得很，一滴水就有接近七萬億億個水分子，費恩世界到哪去找那么多神祇？把所有凡人算上都不夠！”
埃斯摩帝奇呵呵輕笑：“一個費恩世界當然不夠，無數個費恩世界呢？”
奇麗頓時恍然：“你是說…費恩世界失去的那些時間軸？”
“沒錯，時間軸…”
埃斯摩帝奇點頭：“費恩世界之所以特殊，就是因為它游離在多元宇宙邊緣，它可以發散出無數時間軸。”
“即便在黑暗時代的時候，時間軸收束過一次，但只要秩序女神重啟世界，還能恢復這樣的特性，我們還可以做無盡的嘗試。”
“現在，你們要越過這條界線，讓費恩世界融入多元宇宙，費恩世界就不再有無數的可能性了。”
“對積壓在煉獄和深淵的靈魂來說，這也是絕不可容忍的背叛…”
埃斯摩帝奇說出了讓大家無比震驚，也難以理解的事情：“煉獄和深淵，就是一次次收束之后，壓縮在了一起的世界殘渣啊。”
“當費恩世界重啟時，一切消散的生靈，都會像殘渣一樣傾倒進煉獄和深淵，其中就有你們，還有億萬被你們蠱惑起來的凡人。”
祂露出像是嘲諷的表情：“承受這一切的，其實跟小紅和我也有關系，算是我們的前身吧。”
看著瞪大了眼睛的奇麗，祂微微點頭：“你不應該沒看出來，費恩世界很像是電你蛋里面的托瑞爾世界，但又有很多差異。最大的差異是，托瑞爾世界里的惡魔是在深淵，魔鬼是在地獄，而這里反了過來。”
這算是深藏在奇麗…不，李奇心里最大一個謎團了。
奇麗沒說話，靜靜的等待下文，胳膊被小紅捏著，捏得很用勁，顯然小紅也非常關心這個問題。
埃斯摩帝奇并沒吊胃口，繼續說：“在黑暗時代之前，準確說是黑暗時代降臨之前的前半段時間里，費恩世界其實就是托瑞爾世界里費倫大陸的翻版，這也是試驗者刻意而為的。”
“那時候費恩世界跟多元宇宙的關聯更微弱，可還是被永恒戰爭波及了，于是試驗者做了一些調整。”
“因為調整的幅度太大，引入了不該有的元素，導致試驗失控，黑暗時代就此降臨。”
“兩位試驗者，相當于創世神吧，將自己投入費恩世界，希望挽救試驗。祂們將深淵和地獄改造成承受無數時間軸延伸的…垃圾堆，等收束回來時，才發現魔鬼跑到了深淵，惡魔跑到了地獄，還扭曲成了煉獄。”
“具體原因我自然不清楚，但根據我對試驗者的了解，我猜測是那位女性試驗者，也就是小紅的真正前身，搞錯了什么，才出了這種問題。”
小紅不滿：“試驗者、創世神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底細，哪是你能知道的啊？你當埃斯摩帝奇還沒滿一千年呢！張嘴就是我的錯，這一點你倒是跟真的李奇沒區別！”
埃斯摩帝奇向奇麗投來莫名的默契眼神，再嘆氣說：“剛才我說過了，煉獄和深淵，就是那兩位的意志化作的，我現在是深淵意志的化身埃斯摩帝奇，你說我怎么不知道呢？”
此時奇麗已經消化了大半信息，很多問題雖然有了答案，但她可不會聽了就信，還必須找證據確認。
她攔住還要辯駁的小紅，問埃斯摩帝奇：“背景我們清楚了，那你有什么提議呢？”
埃斯摩帝奇正要說話，眾人感應中蕩開狂躁的波動，連小食堂光幕里的影像都染上了一層飄搖不定的焰火。
“我的提議不是阿羅曼愿意接受的，當然我來這里更不是祂愿意看到的。”
埃斯摩帝奇說：“你們好好考慮，順帶說一聲，天堂山跟這里的縫隙快焊接好了，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祂的身影變得模糊，漸漸散作煙塵，又從煙塵變作縷縷光流，再度滲到眾人的靈魂屏障外。
這是一段很簡短的信息，不需要消化就能明白。
當然卡琳和小紅都不怎么明白，恨恨的嚷嚷：“這么明目張膽的騙人，當我們是小孩嗎！”
奇麗神色沉凝：“這個方案的確有可行性，祂沒有必要騙我們。”
提議很簡單，赤紅諸神乃至赤聯所有人，通過埃斯摩帝奇提供的通道，遷移到另一個世界里。
小紅捏著下巴轉起了眼珠，蕾塔娜猶豫的問：“可行性？真的要考慮？還是先開中央會議？”
奇麗呵呵笑了起來：“你們說呢？”
小紅想得兩眼發直，甩著頭說：“不管啦，現在不是考慮什么提議的時候！”
她指著光幕說：“我得去會會我的老母親，把我的身體拿回來！”
抿了抿嘴唇，她的語氣變得異常嚴肅：“當然，也是拯救她！”
“卡琳也去…”
奇麗沒再提埃斯摩帝奇的提議，那的確不值得考慮。
女神準備出戰，魔女們去了指揮所，小食堂里只剩下甘比特。
甘比特哆嗦著，終于將面條塞進嘴里。
啪嗒一聲，甘比特的臉拍在桌子上，整個人軟得像被打斷了脊骨的狗，劇烈喘息。
他振作起最后一絲力氣，蠕動著嘴咀嚼面條，臉上露出了勝利的欣慰笑容。
這是凡人的勝利，他可以自豪的對其他人說，哪怕是大魔鬼之主坐在了他旁邊，他仍然…在吃面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