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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九零 光明之主的默契與必然的偶然

  白金龍殿地下深處,勤奮的巨龍已經挖出宏大的地下殿堂,甚至弄破了好幾條地脈,聚出片片巖漿湖。

  金龍銀龍不屑鉆到地下,銅龍懶得挖,藍龍白龍不喜歡燥熱環境,綠龍不喜歡綠化率低于百分之八十的環境,只有紅龍黑龍會這么干。

  一座大得足以填進整個白金龍殿的熔巖湖里,十多頭紅龍吊著一副至少有三百米長的骨骸,小心翼翼的將其沉入巖漿中。

  足以融解鋼鐵的巖漿翻騰出無數泡泡,升起濃濃霧氣,卻沒有對骨骸造成任何影響。相反,當骨骸沉底,轟隆松開牽引繩時,整座熔巖湖的色調急速降低,邊緣層層凍結為巖石,讓湖面縮小了整整一圈,竟是被骨骸吸走了大部分熱量。

  霧氣還在升騰,在骨骸所在的湖面之上凝聚出模糊的巨龍輪廓,發出的悠長嘆息回蕩在廣闊的地下殿堂中,讓湖邊的數十頭紅龍,以及紅龍身后難以計數的紅龍獸將頭深深低下。

  “真是沒想到,吾也有逃離家園的一天…”

  巨龍虛影用龍語感慨著:“希望這只是暫時的,這里太擁擠了,充斥的惡臭氣息讓吾難受得想粉碎一切。”

  然后虛影急急低頭,語氣變得無比謙卑:“陛下千萬不要誤會,我是說黑龍白龍綠龍那些家伙。”

  虛影之上,霧氣凝結出一雙金黃龍瞳,散發出的力量波動讓紅龍們頭埋得更深,而那些龍魄沒能在龍蛋中順利凝結,因此成為劣次品的龍獸,更是趴在了地上。

  力量波動中蘊含著只有神才能感應到的訊息,白金龍神巴哈姆特對自己的后裔紅龍之神說:

  “要有耐心,充足的耐心。就算只是暫時的,也不會是幾十年幾百年的事情。”

  “吾知道你們族群之間的矛盾是生命天性,但眼下是生命根基受到威脅的時候,你們必須壓制這樣的天性。”

  紅龍之神愕然:“這里不是暫時的避難所,等秩序女神清洗了舊世界后,就能回去了嗎?”

  巴哈姆特淡淡的笑道:“回去?回哪里呢?龍域現在應該已經被拖入虛空,成了塔克希絲的巢穴吧。”

  紅龍之神的投影震動了一下,差點散掉。

  散發出強烈而凌亂的力量波動:“怎么可能!?海姆陛下告訴我…”

  終究是神,置疑的神念剛起,自己就找到答案了:“難道…陛下您跟海姆陛下…”

  巴哈姆特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說起了似乎沒什么意義的老話:“吾與海姆陛下的分歧無法彌合,所以吾在這里。吾會在這里,確保費恩世界還有一絲希望。”

  “吾是最初的正義與止善,海姆陛下想要創造的永恒秩序,根基還是由吾最初開啟的,必然不會與吾敵對,這里是安全的。”

  話鋒一轉,說:“所以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只要這里不再屬于主位面,吾與海姆陛下之間就不存在矛盾了。”

  紅龍之神的投影繼續震動…

  巴哈姆特發出類似低笑的波動:“所以,你該明白,為什么海姆陛下愿意放走你和銀龍之神了吧?”

  紅龍之神還是不太理解:“但主位面仍然…”

  巴哈姆特打斷了:“要調和吾與海姆陛下的矛盾,就需要付出必要的犧牲。而且吾在這里保留下了舊世界的精華,可以讓舊世界已經發芽的種子繼續生長下去,再來判定是否有益于世界。”

  紅龍之神的思維都有些跟不上了:“龍域畢竟還是毀滅了…”

  巴哈姆特再度打斷:“如果未來的發展是無益甚至有害的,這里會是新的龍域。吾將你們聚在此處,就是為那一天準備著。”

  紅龍之神的投影定住了好一會,才發出欣喜中帶著憂慮的波動:“赤紅女士那邊…”

  與此同時,遠離白金龍柱的浩瀚叢林中,穿著吉利服頭頂鹿角的原生態派德魯伊和游俠們正圍著一座即將竣工的宏偉神殿忙碌。

  神殿深處,雖然祭司們在神像前祈禱,可沒人感應得到神像之上兩個神念的交流。

  柔弱而模糊的神念說:“這似乎是對赤紅女士的欺騙,有悖巴哈姆特陛下正義至善的道路。而且跟海姆陛下做出這樣的約定,更破壞了費恩救世白金聯盟的宗旨,這個聯盟還是您親手建立起來的。”

  雄渾浩大的神念來自巴哈姆特:“伊洛娜陛下,吾并沒有與海姆陛下做過任何明確的約定,僅僅只是基于正義與至善光輝的共同道路,才有這樣的判斷。”

  “海姆陛下放走了紅龍與銀龍之神,默許們將各自的禁域龍骨搬遷到這里,這證明了吾的判斷。所以,這僅僅只是吾與海姆陛下的默契。”

  “這也并非陰謀,吾再三催促過赤聯,讓他們盡快搬遷,甚至希望他們將希望魔女蕾婭交給吾,繼承吾的正義至善神職,替代吾守護這個新世界。”

  “這么一來,赤紅女士的道路,龍族的道路,陛下您還有生命、魔法等神的道路,還能留下發自舊世界的一個分支,在這里鼎足而立,繼續演進。”

  柔弱神念來自自然女神伊洛娜,沉寂了好一會才有起伏:“吾已了解,吾也的確正在選擇合適的載體,在此留下舊世界的意志。”

  “如果舊世界毀滅,吾的本體將沉睡,等待海姆陛下創造的永恒秩序將吾喚醒。”

  “這里留下的道路,就看未來是否有重新相融的機會了。”

  仍然是同一時間,另一片原野上,一些身披獸皮頭戴鳥羽的人正驅趕著獸群。他們身后聳立著一座巨石堆砌的露天殿堂,中心是根沒有任何裝飾的巨大石柱,柱面用獸血抹出的粗獷神徽正熠熠生輝。

  神徽之下,凡人無法窺見的空間里,兩股隱約光輝游動不停,傳遞著神念。

  滿含著蒼莽氣息的模糊神念說:“這依然是對赤紅女士的欺騙…”

  巴哈姆特分化出的神念回應:“西凡納斯陛下,赤紅女士那邊,他們自己做出了選擇。您有很多信徒兼信赤紅女士,應該清楚赤紅女士的道路。”

  “赤紅女士不會放棄舊世界,準確說,不會放棄與海姆陛下,以及任何一個坐上天堂山的神的斗爭。的道路,是將整個世界化作熊熊烈焰。”

  自然之神西凡納斯在這個時代已經凋落,興起的自然女神伊洛娜奪去了大部分神職,只有布萊德等地的少數德魯伊、游俠和巡林客還信仰。

  相對伊洛娜立足于“森林”神職的信仰道路,西凡納斯還保有的“原野”、“動物”等神職令無可替代,也由此跟元祖和一些遠古生靈關系密切,在布萊德還跟當時人神合一的特蕾希婭有過沖突。

  加上赤聯對布萊德人的全力拯救,在救世白金聯盟里,除了安伯莉爾那個來歷古怪,幾乎已是赤紅神系編外成員的神外,明確傾向于赤紅女士的神就只有西凡納斯了。

  西凡納斯態度仍然很鮮明:“不能因此蒙蔽赤紅女士…”

  巴哈姆特說:“吾到現在所做的一切決定,傳遞的一切信息,都沒有違背這個聯盟的原則。”

  “一定要說有所隱瞞的話,那就是吾對這個新大陸的希望,還有海姆陛下對應吾這個希望,可能會有的反應。這僅僅只是可能性,吾沒有義務將猜測分享給所有聯盟成員。”

  深深嘆息:“西凡納斯,吾的老友,從遠古延續至今,沒有更替過的意志已經寥寥無幾。還能與吾交流的,只剩你一個啊。”

  “吾在聯盟里單獨為你列出一個席位,就是不想讓你就這么湮滅。”

  “看看你還有多少信徒,看看你的道路已經多么荒蕪。”

  “吾知道赤紅女士很照顧你的信徒和眷族,不過的目的是什么你該清楚。”

  “生命女神已經被奪去了一部分生命神力,讓之下又多了新的從神。”

  “有赤紅生命女神,肯定會有赤紅自然女神。”

  西凡納斯沉默了許久,神念發出類似無奈的波動:“陛下您認為…海姆陛下的勝利是不容置疑的嗎?”

  巴哈姆特說:“海姆陛下已經立下了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心,那就意味著舊世界沒救了。”

  “海姆能動用的力量,并不只是自己擁有的力量啊。”

  最后一句令西凡納斯屈服了,的神徽漸漸黯淡,神念也更加模糊:“也好,就讓紛爭匯聚到這條漂流虛空的方舟上,看海姆陛下創造出的永恒秩序是否能開啟新紀元吧。”

  巴哈姆特的神念分化無數,一縷降臨到新大陸的角落里,那是片被烏云籠罩,難以獲得充足陽光的巖石曠野,無數還處于變聲期的少年嗓音喊著整齊的號子,在曠野中拖曳巨石,堆砌高塔。這些少年精赤上身,肌肉勃發,映在地上的影子已經不似人類。

  已經建好的一座高塔之中,幽暗空間里也回蕩著凡人無法感應的波動。

  深沉而陰冷的神念說:“吾與吾的眷顧者能被接納,雖然是出于光明之下仍然需要一絲陰影的考慮,但吾還是要感謝你,巴哈姆特陛下。”

  巴哈姆特的神念波動緩如漣漪:“吾雖然是光明之主,但光與暗的對立轉化還是懂得的。”

  “但吾允許你神殿入駐的原因并不是這個,而是對戰友之情的顧念,本恩…不,圖鐸陛下。”

  雖然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仍然堅持隱于幕后的暴政之神發出鄙夷的神念:“你該清楚,吾既不是本恩,也不是圖鐸。而跟你投身于永恒之戰的圖鐸,也僅僅只是原主意志的映射。你與吾并無情分可以顧念,而且情分這種東西,只是凡人才會有的。”

  巴哈姆特說:“也只有用凡人才會有的東西,才能讓吾這縷意志在這個世界駐留。”

  不再談雙方舊事,說起了當前:“你的眷顧者并不領情,他似乎更愿意站在赤紅女士那邊,你就沒有什么打算嗎?”

  暴政之神說:“吾…不,是他還需要點時間,如果你正在跟瑟貝妮陛下…吾是說作為主體的那個溝通的話,就能知道答案。”

  巴哈姆特神念停了停,應該是在做分化神念的同步,然后說:“那么吾明白了。”

  篤定的道:“沒有關系,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在白金龍殿里可以縱覽一切的新大陸地圖上,已經用各色區域標注出各個勢力的地域范圍。

  金色的是曙光帝國,占據了大陸東部一半的面積。

  藍色的是以自由魔法學院、各大魔法師工坊以及散塔林會為核心的魔法師勢力,占據了東面的另一半。

  紅色的是赤聯所有,占據了大陸西部一半。

  灰色的則是各個獨立勢力,既有神圣意志帝國,也有信奉自然女神、自然之神、生命女神等神的獨立教會,他們分走了剩下的四分之一土地。

  這四個色塊如拼盤般,拱衛著白金龍柱。而以白金龍柱為中心,半徑上千公里的綿延雪山群,則是專屬于龍族的領地。

  對龍族來說,這么一塊地方,即便只是一個族群都會顯得異常擁擠,現在除了藍龍全族和大部分銀龍、鋼龍之外,所有鋼龍之上的巨龍族群都擠到了這里。

  另外一位神也在抱怨地方窄…

  “我還是回去吧,這里地方太小了。”

  屬于赤聯領地的巨大琥珀中,一條粉色的觸須探出湖面,伸到湖邊,啪啪嗒嗒的拍著地面。

  觸須末梢噴出的水汽凝結成模糊身影,只隱約看出是個扎了很多小辮,身材嬌小的少女。

  身影發出脆嫩如銀鈴的聲音:“就跟澡盆子似的,不小心一個翻身就會壓著你們。”

  湖岸邊跪了一大群祭司神官,包括女王和主教,本都是滿臉悲戚,可嘩啦啦的戲水聲不斷,讓他們滾在眼眶里的淚珠半天也落不下來。

  那是一條條美人魚,正把人身粗的觸手當作繩索,從這頭跳到那頭,還吆喝著看誰跳得最高,水花壓得最低。

  再看清了那些美人魚的面容,祭司神官們一個個從跪變趴,五體投地的喊著女王陛下、姑祖姨媽什么的,亂成一團。

  粉色觸須是輕風與峽灣女神安伯莉爾的本體,圍著觸須玩的是她的圣女,也就是圣伯隆王國的歷代女王…

  混亂過后,現任圣女,圣伯隆女王妮維拉憂心的說:“我們不是擔心自己,是擔心陛下啊。秩序女神那么強大,就算毀滅不了舊大陸,陛下呆著的地方也很危險,到時候我們想為陛下出點力都做不到啊。”

  安伯莉爾沒好氣的訓斥:“在你們眼里我就是只弱雞嗎?你們就是這么信仰我的?”

  女王淚中帶笑:“陛下啊,我們其實不是信仰您,是崇仰您、追隨您,把您當作母親啊。”

  安伯莉爾的觸須拍得湖岸浪花沖天:“反了!反了!”

  動靜其實很嚇人的,可在浪花里鉆來鉆去的美人魚嚴重削弱了氣勢。

  老主教和其他祭司們也整理情緒,繼續苦勸,安伯莉爾嘆道:“不要擔心,小紅姐那邊的人都在呢,到現在他們都沒往這邊送多少人。艾格莎說得對,如果打不贏的話,躲在這個地方茍延殘喘毫無意義。”

  “呃…大家放心!放心!我不是說自己也要去打啊,那邊也沒我啃得動的,可只要我在那也是種支持嘛。”

  “我已經從夏安和安希婭,還有藍龍那邊學了不少本事呢!”

  “而且卡琳殿下已經成神了,現在該叫她陛下了。她給赤紅神系帶來了生命神職,這也是我加入赤紅神系的道路啊。”

  “只要我獲得了生命神力,就能更自由的控制自己形態,解決我的本體問題。”

  “誰讓我的本體太大很難收拾呢…”

  觸須投射出的身影漸漸清晰,那是個腦袋上有無數粉色觸須,看似小辮子的俏麗少女。

  “等我能把本體變成人了,這就是我的新形象!”

  女王跟主教還有神官們看著這個“觸須發辮”少女,都陷入到呆滯狀態。

  安伯莉爾還在自顧自的喋喋不休:“到時候我還得取個人類名字,小紅姐說安伯莉爾這個名字在另一個世界里也有,是很兇惡很丑陋的海神,我肯定不會繼續用…”

  她學著小紅捏下巴沉思,再把小拳頭砸在巴掌上:“就叫…琳吧!這個名字總是在我靈魂里出現,擦都擦不掉,肯定跟我的出身來歷有關。”

  “戴克你個狗娘養的!”

  包裹住新大陸的風暴邊緣,一艘虎鯨正謹慎的避開風暴噴出的亂流,可在指揮艦橋上響起的咆哮卻比風暴還要狂躁。

  政委抓狂的在頻道里大叫:“你這是又要把咱們這個月的先進獎狀送走啊!還不回來!?”

  “訓練要結合實際情況,盡量貼近實戰,這是威爾森總司令說的。”

  戴克在頻道上悠悠的道:“我現在正在進行緊急救援訓練,現成的訓練場,不用白不用啊。”

  距離虎鯨十幾公里外,幾乎就在風暴區域的邊上,一架小小的白豚通勤機像蒼蠅…不,翠鳥一樣穿梭在亂流之中,蹭來蹭去的,異常靈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閑得無聊又想在風暴里探出一條路!”

  政委嚷嚷:“早知道我就扣下你的飛行執照了,還有,這個訓練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沒看到訓練計劃?”

  戴克說:“三分鐘前確定,按照臨時處置程序調整舊計劃,你只需要確認收到就行了。”

  政委拍桌子:“我哪里…”

  還沒說完,指揮臺上的機械少女說:“訓練計劃已轉發政委的隨身虛靈。”

  政委咳嗽,指著機械少女的手都在抖:“小三九,你居然串通艦長…”

  轉調到第二艦隊的18309號虎鯨參謀虛靈“小三九”說:“這是我的職責,政委。”

  政委咳嗽得更猛,手也抖得更猛:“我、我遲早要被你、你們給氣死…”

  戴克哈哈笑道:“別擔心,白豚的引擎和飛控都升過級了,不能跟鋸齒鯊比,可在風暴里還是能打幾個滾的。”

  政委還想說什么,“小三九”忽然報告:“轉發救援協助請求,兩架鬼鯊偵察機在如下區域失聯,請該地附近所有力量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進行搜索救援。”

  “昨天就丟了一艘黑鯨,還沒找到,現在又丟了兩架鬼鯊…”

  政委嘆氣:“所以說啊老青藤,不要仗著自己厲害就任意妄為,這地方可不是冰海。”

  虛靈“小三九”投影出一片區域,又讓政委愣住。

  小三九說:“距離該區域最近的三艘戰艦里,我們最接近風暴禁區。”

  戴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是第一個找到的,那就丟臉了。”

  政委沉默了半秒,再拍了次桌子:“那你還愣著干嘛!?”

  緊接著又喊道:“小心!”

  小小的白豚已經沖進風暴中,只留下一縷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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